三阿哥猶豫了一會(huì)兒，悄悄抬眼，見皇阿瑪黑著臉極嚇人，便垂頭喪氣道：“兒臣知錯(cuò)，兒臣不該借口探老師的病，拐著四弟出去玩兒……”

    “咣！”

    床榻邊的茶壺被掃落在地，三阿哥嚇了一跳，訥訥不敢言。

    康熙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三阿哥怒道：“混賬！太子便是這般看顧你們的嗎？胤禛也隨你胡鬧？！”

    三阿哥連忙磕頭解釋道：“回稟皇阿瑪，并不關(guān)太子哥哥和胤禛的事，皆是兒臣任性，回宮后又刻意欺瞞太子哥哥，請皇阿瑪莫要遷怒旁人?！?/br>
    康熙頭更暈了，抬手捂住口鼻，一句話也說不出。

    三阿哥以為他氣病了皇阿瑪，慌張地抓住皇阿瑪?shù)氖?，焦急地問：“皇阿瑪，您沒事吧？兒臣這便去叫太醫(yī)。”

    此時(shí)梁九功端著藥碗走進(jìn)來，一見皇上和三阿哥如此，趕忙匆匆走過來，一靠近便聞到一股子酸臭味兒。

    他一下子便鎖在三阿哥身上，畢竟他們頂著酷暑的日頭趕路，曬黑不說，身上的衣服似乎也久未換洗。

    “三殿下?！绷壕殴Ψ畔滤幫?，一邊扶起他一邊道，“皇上胃氣不暢，聞不得異味?！?/br>
    而兩人這一番動(dòng)作，三阿哥的衣擺扇動(dòng)，另有一股無法言說的味道沖鼻而入，康熙只覺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腦中最后清明，唯“弒君”二字矣。

    太子梳洗完還未來得及面見伴駕的大臣們，便聽聞皇阿瑪昏闕，一慌，即刻趕至皇阿瑪寢室。

    三阿哥萎靡不振地站在寢室一丈外，見太子過來，委屈地叫了一聲：“太子哥哥……”

    “方才還好好地，為何這一會(huì)兒便出了事？”

    三阿哥不敢吭聲。

    這時(shí)，梁九功走出來，對太子恭敬道：“太子殿下，皇上請您進(jìn)去。”

    “皇阿瑪可好？”

    梁九功答道：“御醫(yī)剛為皇上診脈，并無大礙?！?/br>
    三阿哥眼巴巴地盯著他，“皇阿瑪可有提及我？”

    梁九功一默，隨即笑道：“還是請三殿下先隨宮女去梳洗吧?！?/br>
    太子進(jìn)寢室之前，不解地看了一眼三阿哥，而隨后，太子便知道了三阿哥為何那般。

    “你可知胤祉帶著胤禛在宮外閑逛？”

    “回皇阿瑪，兒臣知曉。”太子也不等皇阿瑪問，徑直答道，“為弟弟們授課的老師臥病在床，三弟向兒臣請示出宮探望，兒臣應(yīng)允之后，又另派侍衛(wèi)暗地里保護(hù)他們二人，侍衛(wèi)回宮便向兒臣稟報(bào)了?！?/br>
    康熙眼中的怒火稍減，卻仍面無表情道：“你身為兄長，怎可如此縱容弟弟？”

    太子也不辯解，“兒臣知錯(cuò)，請皇阿瑪息怒?！?/br>
    康熙看著他引以為傲的太子良久，忽而對梁九功道：“你出去?！?/br>
    “是。”梁九功退出寢室，守在門外。

    室內(nèi)只剩下父子二人，康熙問道：“為何失態(tài)？”

    太子斂眸，誠實(shí)地答道：“自兒臣得知皇阿瑪病情，無一刻不在擔(dān)憂，擔(dān)憂皇阿瑪身體，擔(dān)憂前線戰(zhàn)事，擔(dān)憂兒臣無法使江山穩(wěn)固……”

    太子的肩膀微顫，“兒臣愧對于皇阿瑪教誨，但見到皇阿瑪時(shí)，兒臣確在心中慶幸，以至于一時(shí)無法自控?！?/br>
    太子縱是天賦卓絕，正式入朝也才不過三年，而他能力的出眾，教人險(xiǎn)些忘了他的年齡。

    他少年時(shí)未嘗分毫艱難，如今驟然面臨壓力，即便努力抗起責(zé)任，心中又如何能沒有慌亂。

    康熙嘆了一聲，道：“前日，有人向朕密奏，說索額圖為你制龍袍皇冠……”

    太子雙膝落地，誓日指天道：“兒臣絕無此心，請皇阿瑪明鑒?！?/br>
    康熙自打見到太子和三阿哥，折騰一番，身上反倒輕松了些許，看著太子道：“索額圖為人如何，朕多年來十分清楚，朝中許多大臣亦是如此，任用他們皆因朕自信能夠掌控他們，可太子能嗎？”

    “索額圖難道沒蠱惑你締就大業(yè)？”

    太子緩緩閉上眼，默認(rèn)。

    皇阿瑪病重之事一送到宮中，索額圖等人便有教他趁機(jī)上位之意，然而太子未曾應(yīng)允。

    在太子看來，皇阿瑪如若真的崩于軍中，任何不顧大局與他相爭之人皆可為敵，他絕不會(huì)手軟。

    但他不能在皇阿瑪生死未卜之時(shí)起大不孝之心，否則他日后便是真的登得大位，恐怕也日日不能安寢。

    是以太子嚴(yán)詞拒絕了眾人。

    而現(xiàn)下太子聽皇阿瑪說索額圖命人為他私制龍袍皇冠，腦中瞬間便閃過“黃袍加身”，索額圖等人是在逼他，逼他不得不忤逆。

    可他空有名聲，并無實(shí)權(quán)在握，便是果真繼位，還不是要受諸多人掣肘，如同傀儡一般……

    康熙雖未聽到太子的答復(fù)，但也知道太子定然沒有應(yīng)允，便道：“胤礽，明日你便和胤祉回京，索額圖如何處置，皆由你?！?/br>
    太子倏地抬起頭，“皇阿瑪，您不回宮養(yǎng)病嗎？御醫(yī)說……”

    康熙抬手打斷太子的話，閉上眼道：“朕若此時(shí)回宮，索額圖等人何等下場，恐怕不如你所愿?！?/br>
    “皇阿瑪……”太子膝蓋向前挪了一步，情真意切道，“理應(yīng)以皇阿瑪圣體為先，還請皇阿瑪一同回朝?！?/br>
    “索額圖是赫舍里家唯一能撐起門戶的人，你確定要朕來治他的罪？”

    康熙元后的赫舍里家，亦是太子母族的赫舍里家。

    太子確實(shí)無法眼睜睜看著赫舍里家衰敗，無力地垂下頭，俯身叩拜，“兒臣……遵命，請皇阿瑪保重圣體。”

    第131章

    太子胤礽到達(dá)行宮的第二日便折返回京, 并未能迎回皇阿瑪。

    他走前原本還想勸皇阿瑪留下三阿哥胤祉，但皇阿瑪嚴(yán)詞拒絕，太子只得作罷。

    而兩人這一番話直接當(dāng)著三阿哥進(jìn)行, 三阿哥眼巴巴地瞧著皇阿瑪, 見他這般果斷拒絕，十分萎靡，一直到兩人返回京中也未好轉(zhuǎn)。

    太子亦有心事, 趕路之余只思考著自己的事, 沒心情去開解三阿哥, 一路上兩人連交流也沒幾句。

    及至入城，太子方才對三阿哥道：“胤祉，你先回宮。”

    三阿哥疑惑地問：“太子哥哥不與我一同回去嗎？”

    太子輕輕拽了一下韁繩，調(diào)轉(zhuǎn)馬頭，隨口回道：“我有些正事要處理?！?/br>
    三阿哥沒去打聽是什么正事, 乖巧地應(yīng)下。

    太子見他如此, 叮囑道：“直接回宮，莫要再胡鬧。前次你和胤禛亂跑，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罷了，不可再有第二次?！?/br>
    “太子哥哥知道？！”隨即，三阿哥想到什么似的, 瞪大雙眼，自責(zé)道，“難道皇阿瑪竟是因我責(zé)備了太子哥哥不成？我……我……”

    太子打馬欲走，瞧見他睜得溜圓的眼睛中滿是內(nèi)疚, 勒住韁繩, 寬慰道, “莫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