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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息,如清風(fēng)拂過大地,身上衣袍無風(fēng)自動,周身都籠著只有修者能夠看到的淡淡靈光。 有弟子實在好奇,從未見過活著的八境修士,咬牙抬起被靈壓壓彎的脊梁,想要看上一眼,卻還未等抬起頭,便覺得內(nèi)府血氣翻涌,神魂都在戰(zhàn)栗著叫囂畏懼,連忙又低下頭。 跪在大陣之外的書元洲嘴角鮮血溢出,他早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只吊著這最后一口氣,要見施子真一面,卻在見到人時,便幾欲因為他的強悍而被輾軋致死。 施子真自然不是刻意為之,他雪色長袍同書元洲身上穿著的,已經(jīng)狼狽至極的衣袍,其實是一種制式,卻不是一句天差地別能夠概括。 書元洲離開宗門多年,卻還是穿著懸云山的制式的衣袍,可見他對宗門,始終念念難忘,他其實也想要回到這里,像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一般,做他人人欽慕高高在上的濟光仙君。 但一腳入紅塵,他身在泥濘中無法自拔,到如今,已然上天無路,入地亦無門了。 施子真走出懸云山大陣,在書元洲面前站定,見他已經(jīng)痛苦地匍匐在地嘔血不止,便緩緩收斂起了靈壓,至此,那籠在靈光中看不真切的迭麗眉目,才算露出真實艷若紅蓮又酷烈如冰的真容。 他垂眸,不帶半分悲憫地看著昔日師弟,開口聲音如萬千冰凌齊齊跌落在地,直激得人后脊酥麻,“你何至于此。” 施子真雙眸色澤淺淡如冰霧,一眼便看出了書元洲身上深重罪孽,生機因何流失至此。 只因他背負轉(zhuǎn)生歸一陣,這陣是上古邪陣,開陣必得以人生機神魂所祭,他將此陣背負自身,竟是要耗盡自身神魂,去換他人生機。 十丈紅塵絞盡生機,施子真當(dāng)真不懂,世間情愛,若以消耗彼此而存,有何意義存在。 書元洲雙手上染滿自己嘔出的鮮血,在施子真撤去靈壓之后,終于能夠抬起頭看他一眼。 他慘笑了一下,喃喃道,“恭喜師兄再度進境。” 施子真聽了他這話卻無悲無喜,連眼睫都分毫未動,書元洲袖口抹了一把嘴角血漬,也不再多言其他,直接道,“師尊飛升之前曾說,無情道需得自行參悟,并無捷徑。” 書元洲跪在地上,看向施子真,“師兄現(xiàn)如今參透了多少呢?八境向上,還可再進一步嗎?” 施子真終于有了反應(yīng),他這師弟自小聰慧,若不是始終心性難定,貪戀各界新鮮到處游走,或許現(xiàn)如今依舊與他于修煉之道上并駕齊驅(qū)。 他薄唇微動,“八境之上,步步登天?!?/br> 難若登天,亦是每上升一層,能力登天。 書元洲點頭,片刻后說,“師兄,你可曾嘗試將師尊留給你的那靈囊打開過?” 施子真搖頭,書元洲嘴角血跡不斷流下,眼中也漸漸灰敗,最后說道,“師兄,你試試吧……” 他聲音斷斷續(xù)續(xù),“我可能參透了最終道法,卻終究難以嘗試了?!?/br> 施子真垂頭看他,眼中疑惑橫生,卻也并不開口催促。 書元洲繼續(xù)道,“師兄,你記得小時候嗎,你最開始,并不是如此性……” “師兄,”書元洲慢慢躺在地上,看著天空喃喃,“師尊給我們留下了啟示,是我們……”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 他聲音越來越小,幾乎氣聲喃喃,伴著他嗓子里面嗆出的血,“無情道,需得勘破情與欲……方能……方能得道?!?/br> 他最后眼神渙散,映著今日并不明媚的灰蒙蒙天氣,死去的滋味書元洲從來沒有想過,但他知道,他若死了,他的空云就能活了。 他不能再為她去害誰,只能將自己的命換給她。 無情道,是世間最強,亦是世間最難,最開始,它要人斷情絕愛,到后來,它又要人心懷情愛,甚至去品嘗情事,最終釋懷,方得大道。 可人有七情六欲,生來便由情感編織五感,要舍棄難,要舍棄之后再拿起難,要舍棄之后拿起,卻再放下,這世間……又有幾人能夠做到? 書元洲最后想起那年花燈節(jié)上,抱著五彩斑斕的燈籠,對著他羞赧期待,欲言又止的少女。 他見過很多人,遇見過很多種女子,他自認為幾百年的壽數(shù),看遍了世間風(fēng)景,他便能安心回山修煉,定然能夠超越師兄。 可許是那天的燈光太迷離,斑斕色彩下的少女心聲,他一眼便能看透,無需出口,已經(jīng)明晰。 不帶魔族女子的魅惑,不帶妖族女子的jian猾,沒有修真界女修的高傲。 甚至因為年少青澀,她甚至還未沾染上人族女子的世俗,赤烈直白,也柔軟含蓄,便那般不期而遇地敲在他沉寂已久的心頭。 也是因為那一幕始終深刻,以至于后來書元洲在宮中找到了昔日那個少女之時,才會那般的撕心裂肺。 她那樣哀求他救她,她不想死啊,她枯瘦如骨的手指抓著他,輕而易舉地把他拉下了地獄。 書元洲自甘墮落的地獄。 只可惜他乃是個幾百年不曾動過情欲的木頭,即便是動了心,卻也從不知如何與人相愛,如何去靠近,去擁抱,甚至除了陪在空云身邊,都說不出一句安撫的話。 他們之間隔著比天塹還深的深重罪孽,遠得他在她身邊,卻不敢伸出手,而他的昔日少女,心中只剩彌漫著膿血的傷口,還有情愛也無法撫平的仇恨。 書元洲唯一遺憾的,便是當(dāng)年看穿她心思疑問之時,未曾主動出口言明,到后來,他們卻已經(jīng)不能說愛,不配談情,他唯一能夠做的,便是陪在她身側(cè),地獄也好,天罰也罷,走這一遭罷了。 可若他不曾動心,不曾喜愛,只是愧疚又如何能束縛住一個有無數(shù)次回頭機會的人呢? 書元洲血漸漸冷了,同他的神魂一起,消弭于這罪孽深重紅塵萬丈。 施子真站在他生息已絕的尸首旁邊,垂頭看向他渙散的雙眼,那其中至死,都是無法掙脫的執(zhí)拗。 他慢慢抬手,靈光順著他的手掌傾瀉而出,灑落在書元洲的身上,他的尸身便如風(fēng)吹沙礫,寸寸消散。 最后轟然崩散,被靈光卷著,散落于懸云山上。 施子真想起兩個人還小的時候,書元洲處處都要同他爭高下,但施子真卻并不討厭他的靈動,他尤記得,書元洲曾說,懸云山花草樹木,皆有他的一份,他便是死,也要死在這里。 昔年之言,如今模糊難以回想透徹,施子真卻知道,書元洲在瀕死之時回來,不光是想要告訴施子真他心之所悟,他是想要“回山”的。 書元洲消失之后,施子真便也在原地消失,待他消失之后,守山門的弟子,終于膝蓋酸麻地從地上爬起來了。 相互間苦笑著看了一眼,哪怕內(nèi)府氣息因靈壓紛亂,眼中卻滿是對強者修為的艷羨。 當(dāng)夜,懸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