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商量了一些細節(jié)，不知不覺張揚也回到了家。

    她進屋一看，突然覺得自己住了一輩子的家哪哪兒都看著不順眼。這里亂那里舊，畢竟是二十多年的老公房了，想改善需得大動作。

    她平時極少帶朋友回家，更別說男的，一想到柯禹等一下要出現(xiàn)在這里，她就緊張得直冒汗。手忙腳亂地掛起幾件衣服，又把rou眼能見的垃圾都收起來，抻平沙發(fā)套，胡亂掃了地。

    忙活了一通，她突然想起什么，跑去衛(wèi)生間，對著鏡中的自己發(fā)怔。

    一張寡淡無味的臉，蒼白，干瘦，疏于打理。平日里的她就是這個樣子，只有去見盛世的時候，她才會穿新衣服，化細致妝容，踩著讓她疼得齜牙的高跟鞋只為了在人群中稍微突出那么幾公分，哪怕盛世根本注意不到她，那對她來說也是世界上最具儀式感的行為，像朝圣。

    除去公演不說，近距離“朝圣”的機會，是她持之以恒的努力換來的。粉圈內(nèi)是有明確等級制度的，盛世的動態(tài)會由工作室透露給大粉，只有貢獻足夠多，才會被大粉允許去接機、探班、去活動現(xiàn)場應(yīng)援等等。所謂貢獻，首先看錢，其次看才，沒錢也沒才的，就去刷數(shù)據(jù)做苦力。圈內(nèi)的等級關(guān)系到方方面面，話語權(quán)、消息、資源、福利、利益、臉面。在一個以盛世為名的虛擬國度里，她是特權(quán)者。

    這都是盛世賦予她的，而她現(xiàn)在居然生出要為一個贗品打扮的念頭。她沒有瘋狂到覺得自己非盛世不嫁，也期待有一天有屬于自己的愛情，但柯禹不是她的男朋友，她想要打扮的心情是有那么一瞬間將柯禹當(dāng)成了盛世，這種想法跟米娜有什么區(qū)別，都是對盛世的不尊重。

    可是跟米娜“借”來柯禹的自己又算什么？

    張揚越想越是頭疼，一邊唾棄自己，一邊又緊張期待。

    終于，門鈴響了。

    張揚換了好幾口氣，過去打開了門。

    柯禹站在張揚面前，耀目的俊美，坦然的笑容，昂貴的西裝，像是一夜曇花盛開的驚喜，這份美來得突然，又隨時會離去。

    張揚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她同時口干舌燥，握著門把的掌心全是汗。

    明亮的光線下看柯禹，只是更像哥哥。

    “你好，飛揚?！笨掠淼穆暰€絲滑柔軟得像上等的綢緞。

    “你、你好。”張揚努力鎮(zhèn)定下來，“請進?！?/br>
    柯禹走了進來，他環(huán)顧四周，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只是站在玄關(guān)處。

    張揚又道：“請坐。”

    柯禹這才換上拖鞋，坐到了沙發(fā)上。

    張揚看著柯禹，覺得他出現(xiàn)在自己家，就像歷經(jīng)風(fēng)雨的破瓦罐里開出的一朵沾著雨露的花。她第一次生出在自己家坐立難安之感，她道：“你、你喝點什么嗎？”

    柯禹笑道：“都可以?！?/br>
    “那你稍等?！睆垞P進了廚房，隨手關(guān)了門，給米娜打電話。

    “飛揚姐，我也正想給你打呢，他到了嗎？”

    “到了。那個，之后會有約束粉絲的聲明出來，你這段時間不要發(fā)聲，一個字也別說別回應(yīng)，這事很快就會過去的。”

    “太好了，謝謝你！”米娜如釋重負，“太感謝你了飛揚姐。明天我會把柯禹的一些生活用品送過去?！?/br>
    “嗯，沒什么。那個……”張揚壓低聲音說，“定制品，有沒有什么……”她找不到合適的措辭，踟躕著說，“我要注意什么？”

    “哦，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有三件事很重要，第一，安全詞，安全詞是為了保護你的安全或應(yīng)付突發(fā)情況，任何時候，只要你說出這個詞，他就會停止一切行為，柯禹的安全詞是‘公主娜娜’?！彪娫捘穷^傳來“嘿嘿”一笑。

    “嗯，然后呢?！?/br>
    “第二，還是不要泄密，這個對所有人都很重要，泄密的后果我們兩個都要承擔(dān)，你可千萬要注意啊。”

    “這我明白。”

    “第三，不要損壞，畢竟是租的，壞了要賠的。”

    “……”

    “其他就沒什么了。我說了，定制品非常聽話，我已經(jīng)交代過他要聽你的話，所以你讓他做什么他都會做，反過來，定制品本質(zhì)上不是成年人，公司有給他們輸入一些常識，但是他們還是……說實話挺弱智的，很多時候你不指使，他就不知道要干什么，所以你要他做什么，就要說出來?！?/br>
    “那他們到底有幾歲的智商？”

    “怎么說呢，他們智商沒有問題，但只有很基本的知識儲備，像小孩子吧。不過他們學(xué)習(xí)能力挺強的，基本上教一遍就能記住?！泵啄葔男σ幌拢拔医趟芏唷畱賽奂记伞?，飛揚姐可以慢慢享用哦?！?/br>
    張揚再次啞然。

    掛了電話，張揚忐忑地煮了熱水，端著茶出去了。

    柯禹還板正地坐在沙發(fā)上，果然如米娜所說，像個在等待下一步指使的機器人。

    張揚把茶杯推到柯禹面前：“喝點茶吧。”

    柯禹就拿起茶杯來喝茶。

    張揚看著柯禹，此時對他充滿了疑問，卻不知從何問起，她想了想：“你……知道自己從哪里來嗎？”

    柯禹道：“公主家里?！?/br>
    “不是，更早之前，在沒有見到……”張揚忍著惡心說，“‘公主’之前?！?/br>
    柯禹有些茫然，半晌，搖了搖頭。

    “你有父母嗎？”

    柯禹再次搖頭。

    “那你知道盛世嗎？”

    “盛世”兩個字像是觸動了什么關(guān)鍵字，柯禹的眼神立刻活躍起來：“你想聽盛世的歌嗎？”

    “……好啊?！?/br>
    柯禹張嘴就唱了起來，是盛世最近發(fā)布的單曲。

    柯禹的音色也與盛世相近，是好聽的，但因為沒有受過聲樂訓(xùn)練，唱功青澀，只是配上這張臉，誰還能仔細去聽他唱了什么呢。

    張揚又一次感到心湖激蕩，整張面皮都在發(fā)燙，她仿佛看到了盛世就坐在她面前，坐在她家的沙發(fā)上，單獨為她一個人唱情歌。這只有夢里才可能有的場景，居然就這么出現(xiàn)在了眼前！

    歌聲漸息，柯禹把那旖旎的歌詞愛語轉(zhuǎn)為在口齒間輕喃，他在張揚的怔愣間慢慢靠近她，輕撫她的面頰。

    張揚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無法動彈，無法言語，那張臉越近，就越失焦，越失焦，就越像盛世。

    唇上傳來柔軟的壓力，張揚胸腔如鼓擂，她猛地推開了柯禹。

    柯禹歪栽了一下身體，露出不解的表情：“我做的不對嗎?！?/br>
    張揚騰地站了起來，磕磕絆絆地說：“那個……左邊的，左邊的臥室，你晚上睡那里?！闭f完逃命似的離開現(xiàn)場，跑回了自己房間。

    張揚一晚上都沒睡著，她想米娜，想盛世，想柯禹，想前前后后發(fā)生的所有事，想那個吻。

    太玄幻了，這兩天發(fā)生的事，是真的嗎？定制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