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踉蹌，一口氣哽在喉嚨差點(diǎn)堵斷氣。

    和小蛇單方面聊過天，又面對(duì)面吃完同一碗飯后的水祝似乎沒有最初那么怕小蛇了，洗漱完，竟能躺進(jìn)柔軟的枕頭里舒服地嘆息沉睡。

    小蛇聽著均勻的呼吸聲，試探性地伸舌卷了一顆白米飯，軟黏黏的，好像有點(diǎn)兒味，又好像沒味。

    也沒那么難吃。

    它嚼著白米飯，歪頭看床上縮成小小一團(tuán)的人，柔軟的暖色里，巴掌大的小臉粉紅粉紅得像暮雪的蟠桃，小小的鼻翼顫動(dòng)，宛如蹁躚的舞蝶，紅潤(rùn)的嘴唇鮮艷欲滴。

    它又嚼了一口米飯，心想這小慫包長(zhǎng)得挺好看，就是額頭上那圈白布怪扎眼。

    小蛇吞下米飯，悄悄滑出盤子，順著床腳爬上去。

    蠶絲被輕輕卷起，露出睡裙下白皙光滑的小腿，腿肚子上有兩排牙印，還有兩個(gè)被蛇咬的牙洞，紅花子咬的，沒毒但不容易好。

    它卷了兩卷信子，分泌出兩珠晶瑩剔透的水珠。

    水珠滴在傷口上，像冰川融化的雪水，凍得水祝一個(gè)激靈，小蛇快速溜到床沿將自己藏起來。

    水祝迷迷糊糊哆嗦幾下，將被子裹得更緊了，半邊臉埋進(jìn)被窩里取暖。

    過了好一會(huì)兒，直到她又傳出熟睡的呼吸聲，小蛇從床單下鉆出來，慢慢地爬上枕頭，翹起小尾巴卷開她額頭上的紗布，最里層的紗布被藥水和血水黏成一團(tuán)，它費(fèi)了好大勁才掀開。

    最里層的紗布脫落時(shí)撕開了一點(diǎn)點(diǎn)皮rou，又浸出血水。

    床上的人痛得皺起眉頭，但沒有要醒的痕跡。

    小蛇伸舌舔了一口血。

    甜的，還有濃郁的藥水味。

    它分泌出自己被寶貴的唾液，抹在她的傷口上。血止了，模糊的傷口上泛著一層瑩亮的水霧。

    它挪過干凈的紗布想給她裹上，小尾巴甩來甩去，那紗布就是不聽話，怎么都纏不上。

    人類就是麻煩，人類的東西也麻煩。

    它嫌棄地丟掉紗布，把紗布整齊地疊在她的額頭上，滑動(dòng)身體鉆進(jìn)被窩蜷在她的肚子上睡覺。

    水祝又夢(mèng)見那個(gè)老喜歡抱她的人。

    這次她怎么都推不開他，那人就像自帶粘性一樣。她走在路上，突然一下就被抱住，讓她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她氣憤地用腳踩他，結(jié)果只踩上虛影。

    那時(shí)，她才發(fā)現(xiàn)抱她的人只是個(gè)虛影，飄渺得像煙霧，但很高，她要仰頭才看得見他模糊的頂。

    水祝揉揉眼，轉(zhuǎn)頭看見一灘被血水凝固成一團(tuán)的紗布。

    她愣了一下，手摸上光潔的額頭，才敢相信自己真的把紗布睡掉了。

    她記得自己睡覺很規(guī)矩，不愛亂動(dòng)呀。

    趕緊從床上爬起來照鏡子，生怕傷口被感染得一塌糊涂。

    不照還好，一照嚇一跳——完完整整白白凈凈的額頭哪有什么受過傷的痕跡。

    她捏一把臉，疼。

    鏡子里的她還是她，小臉蛋紅撲撲，白皙的額頭平滑如錦。

    有那么一瞬間，她懷疑自己昨天壓根兒就沒有受傷，陸湘什么的都仿若在做夢(mèng)。

    她回頭看盤子。

    小蛇乖巧地窩在里面睡覺，小碗里的飯菜已經(jīng)吃完了，光溜溜的碗干凈得很。

    不是做夢(mèng)——那這藥也太神奇了吧，簡(jiǎn)直就是神藥，以后她要多藏點(diǎn)兒。

    水祝洗漱完，換上干凈的裙子，把小蛇的碗洗干凈。

    她摸著碗沿，心想小蛇的胃口真好，小小一條蛇，這么碗飯全給吃完了，還不挑食，她以后得多分點(diǎn)兒給它，不能再餓著。

    今早傭人特地端了兩份早餐。

    水祝把最愛的馬蹄粥放在盤子前，叫它起床：“你醒了嗎，吃早飯啦，這個(gè)很好吃?！?/br>
    小蛇甩甩尾巴。

    水祝捏著勺子想，甩尾巴是不吃的意思？

    “不吃嗎？那我吃……”話還沒說完，小蛇歪頭沖她吐信子。

    水祝收回想去端碗的手，吶吶道：“你吃你吃，我不搶?！比缓蠖酥约旱哪欠葑谒鼘?duì)面開吃。

    小蛇舒展身軀，縮著頰窩聞了聞，淡淡的味道，不好吃。它還是伸頭探進(jìn)碗里，吐著蛇信子喝粥。

    一人一蛇，面對(duì)面的將一大碗粥喝完。

    水祝從碗里抬頭的時(shí)候，小蛇已經(jīng)喝完躺回盤子里。

    她不敢去摸小蛇的肚子，用眼神偷瞄，干扁的身體還是很扁，這么一大碗粥下去，一點(diǎn)也沒有鼓。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有點(diǎn)鼓。

    難道它沒吃飽？

    她從抽屜里拿出一袋餅干，放一片在它碗里，它吃了。

    她再放一片，它吃了。

    水祝吞口口水，糾結(jié)地看袋子里還剩三片的餅干，她又給它一片，小心翼翼地問：“你、你是在長(zhǎng)身體嗎……”吃這么多……

    小蛇歪頭：嗯？它不需要長(zhǎng)身體。

    一袋餅干吃完，它的肚子還是扁扁的。

    水祝揪著頭發(fā)問：“你還餓、餓嗎……”

    小蛇：我從來都不餓。

    水祝見它不回答又不搖尾巴，扯著頭發(fā)越來越糾結(jié)。要不要再給它吃？給，她的存貨不多，可它又沒吃飽。不給，想想它沒吃飽，又過意不去，心懷愧疚。

    她攪著頭發(fā)尖，想來想去，一咬牙，又拿出三袋小餅干，撕開袋子倒進(jìn)它的碗里。

    小蛇彈了一下信子，有些不解——她怎么很喜歡喂它吃東西？如果它不吃，她是不是又要怕它，怕到哭？

    但這些東西真難吃。

    它甩甩尾巴，磨了磨牙，默默地伸出信子把難吃的餅干卷進(jìn)嘴里，整個(gè)吞下去。

    水?？此缘媒蚪蛴形叮灨沙缘舸蟀?。她有些心疼，又有些可憐它餓得這么厲害，還沒咬她來吃。

    她轉(zhuǎn)開頭，小聲說：“你慢慢吃，我去看看孔珠粒，一會(huì)兒回來，你不要亂跑哦?！彼荒茉倏戳耍伦约阂娝€沒吃飽一個(gè)心軟把全部的存糧都給它，她必須得留點(diǎn)以防萬一。

    她洗凈手，接碗水放在它面前：“你渴了就喝水，我出去一會(huì)兒?！?/br>
    小蛇舔一口水。嗯，比餅干好吃。

    等它喝完小半碗水，水祝已經(jīng)出門了。

    它伸出信子感知她在外面遇見羅珊，兩人進(jìn)了孔珠粒的房間，里面沒有蛇，安全。

    肚子有點(diǎn)撐。

    它用尾巴尖揉肚子，揉著揉著有點(diǎn)犯困。

    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萬年來，都是它想睡才睡，從沒有因?yàn)槌缘锰喽咐А?/br>
    這不是好事，但眼皮架不住。

    它窩在盤子里，剛閉上眼，房門被推開。

    它縮了縮頰窩，陌生的味道。

    她咬牙吞下，在尾巴卷上腰時(shí)，猛地向樹蟒身后翻過去，卡在脖頸上的鐮刀繞著脖頸“咯吱咯吱”割上半個(gè)圈。

    它還需要人類的身體。

    身體，人類脆弱的身體。

    這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