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jī)，低暗的光照出她泛著潮紅又掛滿血和泥土的狼狽臉。

    手機(jī)沒有信號。

    失望地打開手電筒，想晃一下就關(guān)，然而在快速抬起的瞬間，嚇到手抖，手機(jī)砸在腳背上。

    她條件反射地一腳踩住手機(jī)的電筒光。

    突然黑暗下來的眼里，全是剛才一閃而過的景象。

    她抱著樹干瑟瑟發(fā)抖，連慶幸自己及時(shí)止步都慶幸不出來。

    三米外，巨大的百米天坑里，擠滿了上萬條不同種類的蛇，全部緊緊交纏在一起，蠕動綿軟的蛇身，在蛇與蛇的身上爬來爬去，滿坑細(xì)長的蛇信子開出巨大的花蕊，張著血口等待獵物跳進(jìn)去。

    三米，只差三米，如果她繼續(xù)跑，一腳踩進(jìn)去……

    樹葉“沙沙沙”帶不起風(fēng)，卻陰森得像有東西在背后飄。

    有什么在向她爬來，一點(diǎn)點(diǎn)的聲響，窸窸窣窣，沙沙沙沙沙，然后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越來越近，就在腳邊、頭頂、耳旁、身后……

    到處都是。

    她死死咬住舌頭壓下驚嗝，內(nèi)心蒼白又恐懼地安慰自己。

    別怕，別怕，不能怕，你可以做到，你能活。蛇的肚子最軟，用刀刺進(jìn)它的肚子，劃過去，剖它的膽，砍掉它的頭。

    對，就是這樣，刺進(jìn)去，用力割，劃爛，砍掉，使勁，拼命，一刀接一刀。

    她蹲下身，左手抓住手機(jī)，右手拔刀。

    頭頂一道勁風(fēng)襲來，她揚(yáng)手一刀狠命砍過去。

    泄露的燈光晃過一雙又黑又水的漂亮大眼睛。

    她要床和棉被，他可以去外面買。

    她要食物，他可以為她種。

    她要吃飯，他可以學(xué)做飯。

    她要睡覺，爬山摘花，他都可以陪她。

    前提是枕頭只能和他在一起，否則，一輩子都躺在他的大尾巴里，哪里也別想去。

    104

    這一晚，睡得時(shí)間短，卻睡得極其香。

    水祝被鬧鈴震醒時(shí)，羅珊正嘀嘀咕咕說著什么，小蛇立在她面前，揚(yáng)頭認(rèn)真聽。

    一人一蛇意外的很和諧。

    和小蛇單方面聊過天，又面對面吃完同一碗飯后的水祝似乎沒有最初那么怕小蛇了，洗漱完，竟能躺進(jìn)柔軟的枕頭里舒服地嘆息沉睡。

    小蛇聽著均勻的呼吸聲，試探性地伸舌卷了一顆白米飯，軟黏黏的，好像有點(diǎn)兒味，又好像沒味。

    也沒那么難吃。

    它嚼著白米飯，歪頭看床上縮成小小一團(tuán)的人，柔軟的暖色里，巴掌大的小臉粉紅粉紅得像暮雪的蟠桃，小小的鼻翼顫動，宛如蹁躚的舞蝶，紅潤的嘴唇鮮艷欲滴。

    它又嚼了一口米飯，心想這小慫包長得挺好看，就是額頭上那圈白布怪扎眼。

    小蛇吞下米飯，悄悄滑出盤子，順著床腳爬上去。

    蠶絲被輕輕卷起，露出睡裙下白皙光滑的小腿，腿肚子上有兩排牙印，還有兩個(gè)被蛇咬的牙洞，紅花子咬的，沒毒但不容易好。

    它卷了兩卷信子，分泌出兩珠晶瑩剔透的水珠。

    水珠滴在傷口上，像冰川融化的雪水，凍得水祝一個(gè)激靈，小蛇快速溜到床沿將自己藏起來。

    水祝迷迷糊糊哆嗦幾下，將被子裹得更緊了，半邊臉埋進(jìn)被窩里取暖。

    過了好一會兒，直到她又傳出熟睡的呼吸聲，小蛇從床單下鉆出來，慢慢地爬上枕頭，翹起小尾巴卷開她額頭上的紗布，最里層的紗布被藥水和血水黏成一團(tuán)，它費(fèi)了好大勁才掀開。

    最里層的紗布脫落時(shí)撕開了一點(diǎn)點(diǎn)皮rou，又浸出血水。

    床上的人痛得皺起眉頭，但沒有要醒的痕跡。

    小蛇伸舌舔了一口血。

    甜的，還有濃郁的藥水味。

    它分泌出自己被寶貴的唾液，抹在她的傷口上。血止了，模糊的傷口上泛著一層瑩亮的水霧。

    它挪過干凈的紗布想給她裹上，小尾巴甩來甩去，那紗布就是不聽話，怎么都纏不上。

    人類就是麻煩，人類的東西也麻煩。

    它嫌棄地丟掉紗布，把紗布整齊地疊在她的額頭上，滑動身體鉆進(jìn)被窩蜷在她的肚子上睡覺。

    水祝又夢見那個(gè)老喜歡抱她的人。

    這次她怎么都推不開他，那人就像自帶粘性一樣。她走在路上，突然一下就被抱住，讓她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她氣憤地用腳踩他，結(jié)果只踩上虛影。

    那時(shí)，她才發(fā)現(xiàn)抱她的人只是個(gè)虛影，飄渺得像煙霧，但很高，她要仰頭才看得見他模糊的頂。

    水祝揉揉眼，轉(zhuǎn)頭看見一灘被血水凝固成一團(tuán)的紗布。

    她愣了一下，手摸上光潔的額頭，才敢相信自己真的把紗布睡掉了。

    她記得自己睡覺很規(guī)矩，不愛亂動呀。

    趕緊從床上爬起來照鏡子，生怕傷口被感染得一塌糊涂。

    不照還好，一照嚇一跳——完完整整白白凈凈的額頭哪有什么受過傷的痕跡。

    她捏一把臉，疼。

    鏡子里的她還是她，小臉蛋紅撲撲，白皙的額頭平滑如錦。

    有那么一瞬間，她懷疑自己昨天壓根兒就沒有受傷，陸湘什么的都仿若在做夢。

    她回頭看盤子。

    小蛇乖巧地窩在里面睡覺，小碗里的飯菜已經(jīng)吃完了，光溜溜的碗干凈得很。

    不是做夢——那這藥也太神奇了吧，簡直就是神藥，以后她要多藏點(diǎn)兒。

    水祝洗漱完，換上干凈的裙子，把小蛇的碗洗干凈。

    她摸著碗沿，心想小蛇的胃口真好，小小一條蛇，這么碗飯全給吃完了，還不挑食，她以后得多分點(diǎn)兒給它，不能再餓著。

    今早傭人特地端了兩份早餐。

    水祝把最愛的馬蹄粥放在盤子前，叫它起床：“你醒了嗎，吃早飯啦，這個(gè)很好吃?！?/br>
    小蛇甩甩尾巴。

    水祝捏著勺子想，甩尾巴是不吃的意思？

    “不吃嗎？那我吃……”話還沒說完，小蛇歪頭沖她吐信子。

    水祝收回想去端碗的手，吶吶道：“你吃你吃，我不搶?！比缓蠖酥约旱哪欠葑谒鼘γ骈_吃。

    小蛇舒展身軀，縮著頰窩聞了聞，淡淡的味道，不好吃。它還是伸頭探進(jìn)碗里，吐著蛇信子喝粥。

    一人一蛇，面對面的將一大碗粥喝完。

    水祝從碗里抬頭的時(shí)候，小蛇已經(jīng)喝完躺回盤子里。

    她不敢去摸小蛇的肚子，用眼神偷瞄，干扁的身體還是很扁，這么一大碗粥下去，一點(diǎn)也沒有鼓。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有點(diǎn)鼓。

    難道它沒吃飽？

    她從抽屜里拿出一袋餅干，放一片在它碗里，它吃了。

    她再放一片，它吃了。

    水祝吞口口水，糾結(jié)地看袋子里還剩三片的餅干，她又給它一片，小心翼翼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