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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的,安容最寵的也是他,趙明朗一看便知,因?yàn)槟莻€小孫最像阿七,像個六七分還不止。小孫仗著寵愛,在府里有恃無恐,全把自己當(dāng)半個老爺,安容其實(shí)都知道,但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高興就好,這下,小孫的氣焰更盛了。如今正值春季,楊柳依依,趁著東風(fēng)搖曳生姿,滿城飄絮。去年十月的時候,安容曾在他住的寢居前頭撒了幾把油菜花的種子,今年來看,這些種子居然長成了燦黃燦黃的油菜花,顏色扎眼,與周圍幾棵古樸的老槐樹相較,倒顯得有點(diǎn)不倫不類。安容偏偏最愛的,就是他寢居前親手植的油菜花。這些天無事的時候,常常搬來一把躺椅,靜靜坐在花叢里,挨到暮色西沉。就像今兒,太陽也好,安容就在花叢里躺了一會兒。暖陽催人眠,迷迷糊糊間,卻聽見了人聲,伴隨著急促而紛沓的腳步聲,噠噠噠噠,假寐的人不由皺皺眉頭,這些動靜已惹他不悅了。“老爺,不好了,孫公子出事了——”這個孫公子自然就是指小孫,一個男人久居自己主子的后室,不成體統(tǒng),連這稱號也是這位老管家絞盡腦汁想了半天才得出的叫法,真是難為他了。“他又怎么呢?”小孫愛好爭風(fēng)吃醋,時常搞些小動作,把安容騙過去,不是今兒頭疼腦熱,就是明兒食不下咽,但偏偏,安容每次都吃他的計(jì)。這回安容思忖著,恐又是那么回事。“孫公子落水了,這會兒被救了上來,人還沒醒來呢。”“好端端的,怎么落下水了?!卑踩菀琅f臥在躺椅上,沒有半點(diǎn)起身的意思。“這……”老管家吞吞吐吐,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出了口,“他跟另兩位公子不知為何,犯起了沖突,三人吵著吵著,孫公子就落了水。”“走,去看看他?!卑踩萁K于起了身,邊走邊問,“請大夫了嗎?”“梅香去喚了?!?/br>終于到了小孫住的蘭芳園,床前圍了兩三個丫鬟,還有一名大夫,估計(jì)就是梅香剛喚來的,安容走上前去,見這人已經(jīng)醒了,又生氣又委屈的樣兒,見了安容也不招呼,許是在耍性子。那位大夫作揖行禮,“安大人?!?/br>“如何?”“這位公子水嗆著了咽喉,這水吐出來,現(xiàn)在已無大礙了?!?/br>安容給老管家使了眼色,老管家會意,立刻付了診金送走大夫。“你們幾個也下去。”這話正是對著那幾個丫鬟說的。小孫瞧著屋子里就剩下他跟安容兩人,那股子撒嬌勁兒又上來了,抽噎幾下,“爺兒,他們兩個要把我往死里整啊?!?/br>安容笑笑,坐在了床沿邊,這一笑,頗有些皮里陽秋的意味,小孫心下發(fā)怵,以為自己的苦rou計(jì)使過了頭。“你不去招惹人家,人家平白無故會把你往河里推?”這句話聽得小孫喜滋滋的,特別是“人家”那兩個字,明顯的溪壑之隔,顯然爺兒待自己,要比那兩人親得多。小孫持著撒嬌的口吻,“爺兒,晚上您來我這吧?!?/br>“好啊?!卑踩莶患偎妓?,隨即應(yīng)下。晚上,小孫在寢居來回踱步,焦急難耐,時不時地往外面看看,半點(diǎn)人影都見不著,瞧瞧時辰,已經(jīng)戌時二刻了。“主子,早些歇著吧,今兒您受驚了?!?/br>小孫不理會婢女的話,一個人奔了出去,“主子,這么晚了,您去哪兒?”梅香的聲音在黑夜里尤為響亮,但并沒喚回小孫的步伐。書房里,安容從一方木盒里,拿出那只燒毀了半截的草蚱蜢,細(xì)細(xì)摩挲,幾年前的好些往事,剎那間涌上心頭。睹物思人,只會給自己招不痛快,安容是個聰明人,這些道理他明白著呢。這些年他鮮少去觸及回憶,也難得拿出那半截的草蚱蜢去憑吊逝人。只是今天,他看著小孫躺在床上的模樣,像極了阿七生病臥床的樣子,心里隱藏的陳年哀痛又浮了上來,屏人呼吸。“爺兒,說好了的,你怎么沒來!”門砰然被推開,小孫正站在門外,滿臉的不高興。屋內(nèi)的燭光,屋外的黑夜,而他恰恰站在了兩端的中間,面容隱隱約約,平時六七分的相像,此刻升至八-九分,安容的喉頭一緊,話語哽住,目光緊緊攫住十尺以外的人。很久很久,小孫以為自己壞了規(guī)矩,爺兒心下不悅,正準(zhǔn)備開口求饒道歉的時刻,安容卻開了口,“過來。”聲音嘶啞,如千年老調(diào)。阿七在世時,自己也總喜歡,隔著數(shù)步,喚他過來。一切好像都沒變,但其實(shí)已然變得徹徹底底。小孫喜不自禁,進(jìn)了屋子,走到安容跟前,細(xì)細(xì)的嗓音,“爺兒?!?/br>安容伸手捏了捏小孫的臉,嘴里喃喃道,“不是他……”垂下手不再理會身旁的人,又自顧撫上了草蚱蜢。“爺兒……”小孫方才稍稍起伏的愉悅?cè)幌В《?,是尷尬,還有委屈。他此刻僵立于爺兒的面前,卻像個生分的外人。“出去?!甭暲漶斎?。“爺兒,是我哪兒做的不對嗎?”小孫窮途末路,大著膽子抓了安容的手就往自己臉上蹭,“你摸摸啊,爺兒,你再摸摸?!?/br>安容抽出手,力道太大太急,小孫直接摔倒在地,眼里噙著豆大的淚珠,狼狽不堪。此情此景,安容嗤笑一聲,心里那塊用針線縫合上的洞,隨著這一笑,又倏的撕扯開來。阿七才不會像這樣,從來自己叫他出去,他就會乖乖出去;他的臉也沒這么細(xì)滑,手指靠近他嘴角那塊,還會摸出扎手的硬胡渣;他很瘦,臉頰還硌手……“你出去吧?!绷季?,安容吐露出這幾個字,深沉的眸子里,藏著不為人知的心事。小孫走了,屋子里悄悄然,就剩下安容一人。“我沒捏他,我以為是你……”安容一面看著草蚱蜢,一面說著,“趙明朗說我把你東西燒了,你找不著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