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這些年是上輩子的續(xù)集，是為了改變而出現(xiàn)的，為了證明善惡有報、因果輪回。所以他連想都沒想過放棄李虎生這個目標(biāo)。

這一生是上一生的注解，好賴全取決于上輩子的結(jié)局如何延續(xù)。

對這輩子和他有交集的人、對這輩子本身，這到底公不公平？

他腦中一片混沌，混沌中礁石互相撞擊，讓他頭重腳輕，昏昏沉沉，思緒紊亂，也沒聽見齊安東的問話。

再有記憶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中午，陳衍從床上醒來。

齊安東正襟危坐在餐桌前等他，桌上擺著幾碟精致的小菜和白粥，好似最后一餐。他說：“這是送我上刑場嗎？”

“差不多了?！饼R安東放下手機(jī)，竟然沒有和他開玩笑。

陳衍坐下安靜吃飯，齊安東看他吃完一小碗粥，才問：“是不是你舉報李虎生？”

“是?！?/br>
陳衍現(xiàn)在腦中清明，他想到李啟風(fēng)已經(jīng)知道是他舉報李虎生，那李虎生一定也知道是自己舉報他，那屢屢攻擊自己的會是李虎生的人嗎？

他的思路不慢，齊安東腦子卻轉(zhuǎn)得更快，他重重拍了一下碗，厲聲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标愌苷f。

以前齊安東總這么嚇唬他，砸碟子砸碗的，現(xiàn)在他一點不怕了。

“我以為，我以為，”齊安東站起來，靜不住似的到處走動，“以為是他的哪個對手搞他，卻沒有想到是你！”

他急喘了幾口氣：“別人能斗，因為別人有資本，你有什么資本？！”

走了幾步齊安東猛然站住，又問：“你到底拿了什么去舉報他？”

“我寄了一個賬本。”陳衍說。

“賬本上面記著什么？”

陳衍想了想，報了幾個他還有印象的名字。

齊安東坐回椅子上，驚恐又難以置信：“你怎么……怎么會拿到那種東西？”

他從未見齊安東這么害怕過。

他不想把自己偷雞摸狗的過程回憶一遍，不想把他是怎么欺騙自己的朋友、使他對自己放松警惕、然后把他家人送進(jìn)監(jiān)獄的過程回憶一遍。

齊安東能猜到一些，陳衍還能怎么做？無非是利用李啟風(fēng)。他心中一陣寒意。

“我真是想不到，你……”他似乎在對陳衍說話，又似乎在喃喃自語。

片刻后齊安東恢復(fù)常態(tài)，用手揉著太陽xue：“陳衍啊陳衍，你以為匿名舉報真是匿名？匿名匿名，不過就像是把名字藏在保險柜里，一般人看不見而已?？墒顷愌?，世界上還有那么多知道密碼的人呢？”

陳衍知道自己走了一步壞棋，但他居然不怎么意外。他總覺得周航、狄輝、李啟風(fēng)，這些人倒得太順當(dāng)，毫無挫折，這和他們與陳衍之間的懸殊并不般配。

現(xiàn)在變故終于來了，雖然可能比他預(yù)想的更糟糕一些。

“狄輝和周航的事，跟你有關(guān)嗎？你跟我說實話?！彼肫痍愌苌裰遣磺宓臅r候叫喚的那幾個人的名字，聯(lián)想到李虎生，又想到剩下幾個人。

陳衍不做聲，這就是默認(rèn)了。

齊安東忽然想起，還剩一個，還剩一個他沒有問。

“那……你準(zhǔn)備怎么對付我呢？”

陳衍抬起頭。

“你說過你恨的人現(xiàn)在下場都不算好，雖然你的恨從何而來我根本不知道，但你那么堅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做了那么多……手腳。我想，你不會放過我吧？”他看著陳衍的眼睛。

“我……”陳衍一陣煩亂，他總不能說對，我就是放過你了。

可他到底要對齊安東做什么，他又根本沒有計劃，似乎想就這么忘了，假裝大事已畢，本就沒有齊安東什么事。

他忽然站起身，說：“那我先走了。”

齊安東輕聲笑道：“你走去哪里？嫌自己命長？你知不知道李虎生就算在局子里，也能讓你死一百次？還有狄輝，他總有一天會把賬算到你頭上。”

“反正不會在這里拖累你。”陳衍冷冷說。

這句話仿佛一個答案，他本該生氣到現(xiàn)在陳衍還賭這樣的氣，但他沒有，他反而笑了。

“你哪里也不許去。”他對陳衍說，語氣溫和，“你待在家里，不許出門，也別打電話，我看他們?nèi)ツ睦镎夷?！?/br>
他拉住陳衍的胳膊往房間里拖，陳衍一直掙扎，叫著要走，讓他滾，他于是說：“你老實點，不然我把你鎖起來了?！?/br>
陳衍不聽他的，還是又踢又拉，齊安東把他甩進(jìn)臥室，竟真的把門反鎖上了。

陳衍在門里扭了兩把栓，打不開，這才相信齊安東是來真的。他瞪大眼睛，砰砰砸門，沖門外吼：“你放我出去！你這是非法拘禁！”

他吼了兩句沒人應(yīng)，累了，靠著門背坐在地毯上。

齊安東最近表現(xiàn)得像只溫順的狗，他就以為狼真的不會咬人了。

他在門內(nèi)，齊安東在門外，絞盡腦汁想辦法，想來想去，覺得主意還是在李啟風(fēng)身上。憑李啟風(fēng)臉上的神情，他應(yīng)該不會愿意眼睜睜看著陳衍出事。

只不知道動手的是李虎生還是那賬本上的人，如果是李虎生的人，那從李啟風(fēng)身上或許可以突破。

他想到便去做，把陳衍扔在家里就開車去了昨天的小賓館。

他一進(jìn)門仍戴著墨鏡，接待處的小姑娘卻認(rèn)出了他，把他叫?。骸皫浉?！”

“你喊我？”

莫不是被認(rèn)出來了吧，齊安東心里一驚。

“對，就是你。”小姑娘笑得甜甜的。

齊安東走過去：“什么事？”

“我可是看你不像壞人才告訴你的，”小姑娘的目光恨不得透過墨鏡看到他的臉，“你那朋友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俊?/br>
齊安東聽到這句話，態(tài)度就悄無聲息地變了，讓人如沐春風(fēng)。

他對小姑娘微微一笑，說：“怎么，有人想找他麻煩？”

“我也不知道，就是今天上午有人來問過?！彼f，“你們怎么招上人了？那人看著兇巴巴，挺不好惹的?！?/br>
“這么關(guān)心我，”齊安東笑得更深，“我們都是普通人，哪能得罪人，你多心了吧？”

小姑娘啐了一口，和他調(diào)笑：“才不是，我在這兒做了好幾年，看人可準(zhǔn)了，那些一看就是來找麻煩的。我剛開始不知道，說你們是兩個人一起來的，他們就又問你的長相啊身高什么的。”

“哦，那你說了么？”

“前頭說了，”她扭扭捏捏，似乎不太好意思，“后來覺得不對，最后他們問身高，我就撒謊，說你們倆差不多高?！?/br>
她仰著臉，像知道齊安東要夸她機(jī)靈。

“哈哈哈，”齊安東笑，“你可能啊真弄錯了，我實在想不出來誰要找我們晦氣。不過謝謝你這么為我著想。”

“說什么啊，真是……”

齊安東轉(zhuǎn)身就走，被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