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周仲安是一樣的人，兩人都出身草根階層，偏偏才華抱負(fù)與處境并不匹配，也許周仲安對出人頭地的執(zhí)念要比桑旬更強上百倍，因此他選擇席至萱看上去也沒有那樣令人不可理解，更何況席至萱原本就是比桑旬優(yōu)秀出色百倍的存在。

    桑旬想，這世上沒有無限期的契約，感情里的每個人都有變心的權(quán)利，周仲安腳踏兩條船是不道義，可那也僅僅關(guān)乎道德層面。

    盡管周仲安的背叛對于她來說是致命的。

    她終于將心中所想一口氣全部說出來，正覺得心中有說不出的暢快，可一抬眼卻看見席至衍嘲弄的眼神。

    “桑旬?！币苍S是喝了酒，她從沒見過席至衍這樣情緒外露的時刻，這一次他終于直呼她的名字，“你了解男人么？”

    見她沒有回答，席至衍冷笑一聲，然后轉(zhuǎn)頭吩咐前座的司機：“開車?！?/br>
    他沒有說，因此桑旬也不敢問，他到底要把自己帶去哪里。

    司機將車一路開到一輛別墅前，車子一停下桑旬便被身邊的男人拽出了車廂，她還沒站穩(wěn)，席至衍就粗暴地拽住她的衣領(lǐng)，一路將她拽上二樓，踢開了其中一個房間的門。

    臥室中央的床前坐著一個中年女人，聽見門口傳來的巨大聲響，中年女人驚訝地回過頭來，小聲道：“席先生……”

    “出去?！?/br>
    中年女人應(yīng)了一聲，趕緊低著頭出了房間。

    席至衍提著桑旬的衣領(lǐng)又往前邁了幾大步，然后重重地將她往前一推，她來不及穩(wěn)住身形，順勢便跪在了床前。

    一個女孩靜靜地臥在床上，臉上有嚴(yán)重的水腫，將五官都擠得變形，但依稀可分辨出原本美麗的輪廓，她的嘴微微張開，眼神空洞麻木，似乎什么都感覺不到，對周遭的一切沒有半分回應(yīng)。

    床上的那個人，周身散發(fā)著死亡和腐朽的氣息，就像個不死不活的怪物。

    可桑旬認(rèn)得，這是席至萱。

    她想起從前的席至萱，那個有著漂亮眼睛的女孩子，桑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到她，便是六年前。席至萱長得極美，笑容明媚，眼神清亮，即便在桑旬這個正牌女友面前也絲毫不輸氣勢，她說：“我之前并不知道你和仲安在一起?，F(xiàn)在既然知道了，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公平競爭。”

    便是六年前的桑旬，也不討厭這個女孩，反而有些羨慕她的坦率。

    只是如今席至萱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桑旬倒是再也不用羨慕她了。

    Chapter 7

    那時席至萱被送進醫(yī)院，癥狀可怖，可醫(yī)生一籌莫展，根本找不到病因。桑旬聽說，覺得驚訝又惋惜，只是她和席至萱之間的關(guān)系尷尬，因此也并未生出要去醫(yī)院看她的心思。

    可是桑旬第二天照常去實驗室，目光掃過自己一周前領(lǐng)用的試劑，她腦中有極快的念頭一閃而過，她不得其解，直到第二天才驚覺：昏迷躊躇、腦水腫、心動過速、發(fā)紺……席至萱的癥狀，分明就是誤食乙二醇的臨床反應(yīng)。

    可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測，桑旬不敢將想法貿(mào)然告訴他人，只能找最好的閨蜜孫佳奇私下商量。聽完她的話，孫佳奇蹙起眉頭，打量了她半晌，突然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是你做的么？”

    桑旬奇道：“我做的什么？”

    孫佳奇臉上的表情越發(fā)嚴(yán)肅，直直的盯著她，一字一句的問道：“是你給席至萱下的毒么？”

    “怎么可能？”桑旬被她的話給嚇一跳，“我怎么可能做這種事情？”

    見她表情不似作偽，孫佳奇總算是稍稍寬下心來，可表情依然嚴(yán)肅，“不是你做的，你現(xiàn)在去告訴醫(yī)院你知道她是中毒了，你知道會是什么后果么？”

    桑旬先前并未考慮這些，即便有所猶豫也是擔(dān)心自己的猜測不對，現(xiàn)在經(jīng)孫佳奇一提醒，她的背心也冒出了冷汗。萬一她的猜測是對的，那么她不但知道席至萱中毒，還知道她中的是什么毒。不但如此，她在案發(fā)前接觸過席至萱，她和席至萱還是情敵關(guān)系，至少曾經(jīng)是。

    她有足夠的作案動機和條件。

    可那是一條人命，她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席至萱躺在醫(yī)院里等死。

    不過后來種種證據(jù)都指向自己，直至后來在法庭上接受審判，那時桑旬就不這么想了，雖然最后醫(yī)生將席至萱救回，可藥物對器官內(nèi)臟的損害已不可逆，席至萱那樣驕傲的女孩，又怎么會容忍自己以這樣的面目活著？她吞服大量安眠藥自殺，只是被家人及時發(fā)現(xiàn)救治，可惜這一次席至萱沒能被救回來，但也沒能如她的愿。

    她變成不死不活的植物人，就那樣躺在那里，躺了六年。

    桑旬后來無數(shù)次的想，反正席至萱還是活不了的，如果再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她絕不會救她。

    她泛濫的善心不但對席至萱無益，亦將自己拖入深重的泥潭，永世不得超生。

    桑旬也不是沒有同情過席至萱，可自己是因為救她才被拖入這沉重?zé)o望的絕境的。在那一面之前，兩人之間不過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因為一個男人才有了所謂的關(guān)聯(lián)。席至萱變成這樣，為什么要用她的一生來陪葬？

    桑旬是恨過席至萱的，席至萱固然可憐，可她自己前途盡毀、聲名狼藉，難道就是活該嗎？

    只是所有的怨恨在六年后她再見到席至萱的那一刻灰飛煙滅。

    桑旬捂著嘴，眼淚卻止不住地流。

    那個驕傲的、有著漂亮眼睛的女孩子，終究是不復(fù)存在了。

    她所有的美麗和青春，定格在六年前。

    在未來長久的歲月里，席至萱將永遠以這樣可怖的面目無望地活下去。

    “你看她現(xiàn)在的樣子，全都拜你所賜。”席至衍站在她身后，聲音低沉。

    是呀，這一次，就在席至萱的床前，桑旬終于沒有辦法冷靜理智地反駁，席至萱變成這樣，是因為她自己吞服了三百片安眠藥。

    她們兩個的人生都被毀于一旦，無論真兇是誰，無論真兇是恨她還是恨席至萱，都達到目的了。

    看見桑旬跪在那里低聲哭泣的模樣，席至衍只覺得心中升騰起一股莫名的怒意，那怒意不是為至萱，不是為父母，連他自己都無法分辨除這怒意究竟是為了什么。

    席至衍突然將她一把拽起，反手就甩了她一個耳光。

    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