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最初的樣子。

可惜我醒來的第一眼，看見的仍然是鄭敖。

我覺得很疲倦。

我似乎躺在一張非常柔軟的床上，房間里很暖，我的手在鄭敖手里，他正靠在床頭睡覺，頭發(fā)亂糟糟地覆蓋在額頭上，他的臉挨著我的手。

我一動他就醒了，大概是困得很，他是驚醒過來的，看見我還怔了怔。

他的眼睛里似乎多了點東西，我還來不及看清楚那是什么，他就按下了叫醫(yī)生的按鈕。

直到醫(yī)生給我檢查完身體，他都沒有說話。

醫(yī)生也沒有要告知我的意思，低聲和他在旁邊說了什么，我看著手指上夾著的不知道是測什么的夾子，覺得有點口渴。

“睿睿呢？”他坐下來的時候，我這樣問他。

鄭敖?jīng)]說話，只是手擱在床頭的柜子上，撥弄著一只保溫杯，這房間色調(diào)偏淺，我猜不出是不是在鄭家。

“我睡了多久了？”我問他。

他的手停下了。

“小朗，你還想裝成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嗎？”

我把眼睛別開了。

“我并不想在這時候和你吵架?！彼玖似饋恚骸白o士會一直照顧你，管家也會留在這里?！?/br>
“可以讓我見見睿睿嗎？”我對他的態(tài)度并不意外。

他轉(zhuǎn)過身來。

看得出是很久沒有休息過的樣子，整個人都透著疲倦，但讓我心驚的，是他的眼神。其中似乎有點責(zé)備，又似乎只有無邊無際的灰心。

“到這時候，你想見的只有睿睿嗎？”

“不然還應(yīng)該有誰？”我反問他。

他冷笑了一聲。

柜子上放著一疊紙，看封面似乎有點熟悉，他一抬手拿了起來。

“你不覺得你有什么沒有告訴我的嗎？小朗，”他手一揮，那些紙一張一張地扔了下來，心臟彩超，驗血單，主治醫(yī)生意見……

“你總覺得自己情深似海，是我在外面花天酒地，是我失去了你的信任，是我要博取你的原諒?！彼盐胰釉卺t(yī)院垃圾桶的病歷往地上狠狠一摔，眼神鋒利地問我：“那你他媽的又曾為我們之間的感情做過一分一毫的努力沒有？”

我不為所動。

“你的意思是要我跪著求你？”我反問他：“在你和別人玩一夜情的時候，我應(yīng)該在門外給你深情表白嗎？”

“表白的人是我！”他的眼角都紅了：“從來都是我！永遠都是我！道歉的是我，說愛的是我，我連挽留你都是犯錯！我就差跪下來求你，但你他媽的連一句愛我都沒說過！”

我從未見過能夠這樣顛倒黑白的人。

“現(xiàn)在是要質(zhì)疑我喜歡你的事了，是嗎？”我冷笑：“當初是誰說不是我喜歡你你就要和我在一起的……”

鄭敖也笑了起來。

明明在笑，臉上的表情卻是傷心的，他幾乎是笑得心灰意冷。

“你看，小朗，”他說：“你說原諒，但你何曾原諒過我一次？你只是不說，不提，全部埋在心里，在我努力解決問題的時候，在我想要彌補過錯，想要為我們兩個找一條出路的時候。你就在心里冷笑著，看著我，自詡為清醒，自認為這就是高貴的感情觀。在你眼里，我怎么做都是錯，怎么做都是假，你甚至連心臟病都瞞著我，你是不是覺得就算有一天我醒過來，發(fā)現(xiàn)躺在身邊的已經(jīng)是你的尸體了，都沒關(guān)系……”

他說：“小朗，我們兩個，到底是誰比較殘忍？”

他沒有給我回答的機會，而是跨過我的病歷，大步走了出去，他狠狠摔上了門，我聽見外面?zhèn)鱽碚勗挼穆曇?，但他沒有回頭。

我覺得疲倦，但心里又隱隱地有點不安。

我并不覺得我錯了。

他生氣，只是因為事情已經(jīng)脫出了他的控制而已。

-

我竟然很快就可以自如行走了。

照顧我的醫(yī)生姓閔，還有一堆的護士，大概是鄭敖安排的，葉素素第二天就來接我，同來的還有王嫻。

“當時是嫻嫻發(fā)現(xiàn)你的?！比~素素緊張地跟我形容：“要不是她，你就完蛋了?，F(xiàn)在情況穩(wěn)定下來了，我們先接你回去……”

“回哪里去？”

“當然是回鄭家啊，”葉素素一臉不解：“怎么，你不想回去？鄭敖給你準備了全套的醫(yī)療人員啊，估計是參照著李貅家的，哈哈哈……”

我皺了皺眉頭。

“怎么？你不想回去？這可不行……”葉素素攙著我的手：“你可是高危人員，現(xiàn)在必須好好保護著。而且你再不回去，你兒子估計要把鄭家燒了，那小孩太恐怖了，就十分鐘沒看好，已經(jīng)跑到北海去了。”

我看了一眼王嫻，她低眉垂目的，仿佛之間的那段對話根本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回去的車上她看起醫(yī)書來。

-

鄭家仍然是老樣子，只是氣氛緊張得很，睿睿不知道哪里來的消息，穿著睡衣和拖鞋站在門口等，看見我就撲了上來：“爸爸爸爸！鄭敖是不是把你關(guān)起來了……”

小孩子長得快，漸漸已經(jīng)沉得讓我抱著有點費力了，他還手腳并用地跟我形容鄭敖有多過分，花了多少人看守他。

我摸了摸他的頭：“鄭敖關(guān)了你多久啊？”

“三天！”睿睿氣憤地跟我說：“爸爸不見了，我去問鄭敖，他就把我關(guān)起來了！”

那就是已經(jīng)過了三天了。

我抱著睿睿進去，管家已經(jīng)摸了過來，后面還帶著一堆的傭人，我抱著睿睿坐在沙發(fā)上，跟他說著話，管家湊在旁邊小聲叫我：“許先生……”

我替睿睿把衣領(lǐng)理順，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前天寧家聽說許先生生了病，派個人過來問了?！惫芗倚⌒囊硪淼兀骸皩幖颐魈燹k婚禮，要不要送禮物過去？”

“這種事為什么問我，”我頭也不回地逗睿睿玩：“鄭敖呢？”

“先生不見了?！惫芗艺f。

“不見了是什么意思？”我看他：“你們找他就是，鄭偃總找得到吧？”

管家一副為難的樣子，倒是葉素素也過來湊熱鬧：“對了，說到這個，先把這份文件簽了，我晚上還要參加晚宴，順便帶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