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他大剌剌坐在床沿上，聆聽者站在他對面，可笑地彎著腰，小心翼翼捧他的下巴。其實不大點一個事，因為他這個別扭勁兒，兩個人都羞答答的。挺突然的一下，他親了，一親上就很激烈，因為皈依者急不可耐的，兩手扒著他的肩膀，使勁抓他。

聆聽者是又害羞又害怕，以至于皈依者放開他的時候，他都站不太穩(wěn)，直著眼睛，濕漉漉地張著嘴，呼哧呼哧喘氣。

“還行？”皈依者問他，替他把嘴邊的唾液擦凈。

聆聽者傻傻地點頭，點完又覺得不好意思，垂頭喪氣地窩起脖子。

“喝口水？”皈依者指指一旁的墻柜，“里頭有杯子。”

聆聽者知道里頭有杯子，他用過很多次，但這一次，也許是過于害羞，也許是感覺沒那么糟，他搖了搖頭：“你找兩把鍬來?！?/br>
“好?！别б勒咭膊粏柛墒裁从茫涂粗麡?。

聆聽者受不了他這樣子，往旁邊撥他的臉：“制木者，認得嗎？”

皈依者按他的意思，乖乖扭著頭，可撲哧撲哧樂個不停：“嗯?！?/br>
“有什么可笑的！”聆聽者發(fā)怒了，怒起來也是斯文有禮的，皈依者立刻板起臉：“不笑了，發(fā)誓，不笑了！”

他越這樣，聆聽者越覺得不舒服，臉燙得發(fā)紅：“殺了他！”

修士們聚集在餐堂準(zhǔn)備領(lǐng)晚餐，聆聽者在人群中穿行，聽周圍的兄弟們議論：“……制木者被殺了，知道嗎？”

“聽說是被活活勒死的……扔在主教堂前……”

“……肯定得罪誰了……”

聆聽者邊走邊在人群里逡巡，找到了，那個穿黑袍的家伙，他慢慢接近他，看他正擺弄一串小鑰匙，大概是撬門開鎖的工具：“兄弟?！彼兴?。

偷盜者抬起頭，陌生地看著他。

“你馬上就要死了，”聆聽者微微笑著，拍了拍他肩膀上的灰塵，“或者你來幫我，我?guī)汶x開這鬼地方？”

偷盜者顯然不信，嘴唇撅著，樣子很尖酸，正要說一句譏諷的話，背后一股很大的力量撞過來，眨眼間，什么粗糲的東西就抵在了脖子上，是一塊飯缽碎片，聆聽者先知先覺的，抓住那只行兇的手，用力一扭。

醉酒者倒在地上，餐堂呼啦一下亂了，一伙接一伙修士撲上來，把醉酒者按住，反剪著他的胳膊喊祭司長。

聆聽者拽住偷盜者的領(lǐng)子，逆著人流把他往圣餐柜的方向拉：“一會兒天黑，”他小聲吩咐，“到圣徒墓去，知道嗎！”

“知、知道了……”偷盜者還沒從震驚中緩過勁兒來，愣愣盯著面前僧袍聚成的漩渦，領(lǐng)子上的手松開，聆聽者把他輕輕一推，轉(zhuǎn)身要走，被從一旁牽住胳膊，他側(cè)頭看，是仗劍者。

“還缺不缺隊友？”那個英俊的貴族問，聆聽者警惕地瞥向兩旁，“說實話，‘仗劍者’不太好用。”

“那是‘他’沒反應(yīng)過來，”仗劍者突兀地說，“他是狼第一個襲擊的人。”

聆聽者露出驚訝的表情，狐疑地打量這家伙，偷盜者？不……是虔敬者：“我現(xiàn)在不缺主攻，就缺一個能把籠子從地底下弄出來的人?！?/br>
“我們可以想辦法，”仗劍者瞇細了眼睛，在極近處和他對視，“那么大的籠子，既然能弄下去，就一定能弄出來?！?/br>
他說的有道理，聆聽者點點頭，推開掛圣餐柜小隔間的門，“幫我看著點。”

仗劍者于是橫在門前，回頭見他從懷里掏出一把小錘子：“你要干嘛？”

聆聽者答非所問：“那個人太弱了，上次的辦法行不通，這次必須帶籠子出去，”他斷然地說，“否則就不出去。”

圣餐柜是靠四枚老釘子釘在墻上的，聆聽者用錘子依次從不同的方向把釘子打歪，仗劍者翹起一側(cè)嘴角，笑了：“喂，柜子里有吃的嗎，餓了?！?/br>
聆聽者順手抓起兩片薄薄的圣餐餅，扔給他：“有這么餓嗎？”

仗劍者嚼著說：“大人和小孩的饑餓感不一樣，這游戲的擬真參數(shù)真是絕了！”

聆聽者和仗劍者在前頭走，皈依者和偷盜者跟在后頭，黑夜已經(jīng)足夠讓人恐懼了，墓道里是比夜還深邃的黑，只有火把的光顫顫悠悠，讓人稍覺安心。

聆聽者頻頻往后看，一開始仗劍者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直到那家伙不放心地回頭囑咐了一句：“慢一點，小心腳下?！?/br>
“哎喲，”仗劍者酸溜溜的，“原來怎么沒看你這么細心。”

聆聽者很自若的：“玩到這一步，‘外頭’才是重頭戲，要是在這兒折了，這一局又白玩了?！?/br>
仗劍者不置可否地笑笑，沒過一會兒，聆聽者又往后囑咐，表面看是囑咐兩個人，可仗劍者和偷盜者不知道怎么回事，全朝皈依者瞟，皈依者被瞟得渾身不自在，就沖聆聽者吼：“煩不煩啊你，嘮叨多少遍了！”

聆聽者這才噤聲。

穿過三拱廊，沿著血壁畫走到頭，推開羊皮門，要鉆墻上的窄洞時，皈依者從后頭搶上來，擠到仗劍者前頭，和聆聽者挨上，一挨到一起，他就偷偷從后頭攥他的手，聆聽者嚇了一跳，回過頭，在火光里看見一對棕色的貓兒眼，和鼻骨上一顆活了似的小痣。

皈依者微妙地動了動嘴唇，像是一個笑，馬上低下頭，大概是因為他這樣吧，聆聽者猶豫了，沒忍心甩開他。

鉆出窄路進入圓形石室，聆聽者直奔籠子，鐵籠還是那個樣子，破布片里裹著一個將死的人，他蹲下來，急忙從懷里掏出干面包和水袋。

皈依者驚奇地環(huán)顧這個石洞，光潔的墻面、漂亮的圓形穹頂，目光沿著那些優(yōu)美的弧線往下，看見籠子邊的聆聽者，以及他隔著鐵籠抱緊的那個“怪物”。

對，那簡直是個怪物，骯臟、丑陋、不人不鬼，這么一個密不透風(fēng)的石洞子，再健壯的人，憋也憋死了。

可聆聽者卻對他極溫柔，先是小心翼翼給他喂水，然后掰下一塊干面包，自己嚼碎，吐出泥來用手指送到他嘴里，那關(guān)懷的樣子仿佛是個父親，是個情人。

“喂，你在干嘛？”皈依者有些質(zhì)問的意思。

聆聽者卻專注地盯著那家伙，甚至沒抬頭看一看他：“救活他啊，他太虛弱了?！?/br>
“他根本不是人，”皈依者惡狠狠地說，“沒你他死不了?！?/br>
聆聽者看他一眼，很不悅的：“他在我懷里死過，”托著那截纖細的腰肢，他輕輕搖晃，“我不會讓他再死一次?！?/br>
皈依者覺得氣，受了天大的委屈那樣氣，想為自己再說一句什么，聆聽者忽然收緊了臂膀，驚喜地說：“剛才他吸我的手指了，小孩那樣輕輕吸了一下！”

皈依者覺得跟他沒什么可說的，翻個白眼，負氣地往墻上踹一腳，扭過頭去，看仗劍者正沿著石壁搜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