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叫?。骸澳氵€剩多少箭？”他側(cè)過身來詢問，其實是偷偷打量皈依者，他那副生怕自己多想的樣子著實讓人心動：“明天一早，我們還有十來只狼要殺?！?/br>
殺狼、殺紅衣修士、拿錢，這一套已經(jīng)熟門熟路了，緊張感是從把車停在老者出現(xiàn)的地點開始的，聆聽者掏出哨子，皈依者和偷盜者走到他身邊，腰上分別系著油袋子和圣水瓶，凝重地盯著樹叢。

哨聲一響，林子里就鉆出來一個人，披著破斗篷，一把蒼老的嗓子：“等你很久了。”

聆聽者領(lǐng)著偷盜者和持弓者去抬箱子，皈依者沒動，挨著老者，緩緩?fù)砗筠D(zhuǎn)，突然，那老人回過頭，有氣無力地對他說：“報酬你們拿到了，我的東西，”他停頓，還是之前那句話，但語氣略有不同，“給我！”

他像是知道上次發(fā)生的事一樣……皈依者有剎那恍惚，隨即馬上意識到，應(yīng)該先下手為強(qiáng)，于是迎頭就是一拳，把老者擊倒，拔刀把他的脖子割了。

“等等！”聆聽者跑過來，掀著老者的斗篷，兩手往他身上摸，皈依者急躁地催促：“快點，一會兒醒了！”

“醒？”持弓者嗤笑，一頭霧水的，“都死了，醒什……”

聆聽者摸出來一把小鑰匙，細(xì)長的，緊接著，皈依者就把老者的肚子剖開了，腸子肚子翻出來，往里倒油，聆聽者在他身后打火，剛有點火花，就連火石都扔到里頭。

火騰地在老者的腹腔里燒起來，因為有油，火苗躥得很高，聆聽者拿出鹽匣子，一把一把往火里揚，鹽被火一燒，噼噼啪啪炸響，整團(tuán)火猛地膨脹起來。

“你們這是干什么！”持弓者驚詫、甚至恐懼地盯著這幾個人，厭惡地擦著皈依者下刀時濺到他袖子上的血。

偷盜者從腰上解下銀制圣水瓶，把瓶里的水灑到火里，立刻有腐蝕的酸臭味撲鼻而來。

“他完了，”聆聽者走到皈依者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貼近來，拿眼神往持弓者那邊瞟，低聲說，“我討厭他?！?/br>
“是嗎，”皈依者的語氣不是疑問，而是話里有話的，帶著點笑意，“我來辦?！?/br>
他抱著刀要走，被聆聽者拽?。骸澳愀墒裁?？”

皈依者回過頭，燦爛地笑著：“讓他消失啊?！?/br>
這個消失，聆聽者不知道確切的意思，是趕他走，還是……他眼看著他朝那個金頭發(fā)的小子走去，扯了扯他血污的袖子，沒有松開：“喂，那邊有個水溝?！?/br>
持弓者把注意力從火堆轉(zhuǎn)向他，只一眼，就明白這個黑頭發(fā)異教徒的暗示了，翻手想握他的手，被皈依者靈巧地避開：“走嗎？”

持弓者當(dāng)然要去，搖尾巴的哈巴一樣跟著他，穿過一片小樹林來到水邊，他有點急不可耐，從后頭把皈依者抱住，揉著他的長發(fā)說：“你知道吧，他們都想和你睡一次！”

皈依者沒說話，慢慢把刀拔出來，后頭持弓者惡心地摩擦他，說著討人厭的話：“你應(yīng)該不是第一次了吧，我直接……”

嗖地一下，刀鋒從柔軟的皮rou上劃過，溫?zé)岬难蛄损б勒咭荒?，持弓者隨即在他腳下跪倒，咳著血沫抽搐，皈依者蹲下來，用他的袍子擦了擦刀：“下次想睡‘皈依者’，記得先看看是不是老子?！?/br>
持弓者大頭朝下拍在地上，皈依者站起來跨過他，收刀去洗臉。

聆聽者正在馬車邊喂銀子吃面包，這家伙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健康，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自己咀嚼了，隔著欄桿揪住聆聽者的衣角，他一步也不許他離開。

“就他們倆，”偷盜者頻頻往水溝那邊望，“你不擔(dān)心？”

聆聽者沒回答，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完了你去哪兒？”

偷盜者好笑地睨著他：“你們?nèi)ツ膬何胰ツ膬喊?，”他狡猾地轉(zhuǎn)著兩只大眼睛，“放心，我不會離開你們的。”

他不是不離開他們，是不離開皈依者，聆聽者側(cè)目瞪他，眼里有一種情緒，是過去沒有的，類似于雄鹿和雄鹿之間的那種不對付，是荷爾蒙水平上的你死我活。

“啊啊……”銀子輕輕叫，伸手扳他的臉，力氣不大，但執(zhí)拗地讓他看著自己。

聆聽者沒辦法，親了親他細(xì)小的手掌，勉強(qiáng)擠一個笑給他，這時皈依者回來了，偷盜者迎上去，一眼看見他領(lǐng)口上新鮮的血跡，立刻什么都明白了：“你再晚回來一點我跟你說，我追過去！”

皈依者翻個白眼：“有你什么事，”他笑瞇瞇的，去找聆聽者說悄悄話，邀功似地拿肩膀撞他：“喂，我回來了。”

這次的笑，聆聽者是情不自禁的，想憋住，又傻里傻氣地往外冒，他低頭舔舔嘴唇，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地指著偷盜者：“我也煩他?！?/br>
這一回，皈依者愣住了，為難地移開眼睛：“是嗎，那我這就讓他滾?！?/br>
聆聽者一見他為難，心里不痛快：“他說了，他不走，”他偏過頭不看他，去玩銀子的手指：“你定吧?！?/br>
銀子吃完面包要喝水，聆聽者拿水袋喂他，他不干，兩手抓著聆聽者的下巴，非讓他用嘴，皈依者一看，警告地拽了聆聽者一把，聆聽者倒來勁兒了，含一口水就要喂過去，皈依者抬腿踹了他一腳，挺狠，然后轉(zhuǎn)身去找偷盜者。

火熄了，只剩一堆guntang的灰，偷盜者拿樹枝挑弄那些灰燼，問走過來的皈依者：“用不用挖個坑埋了？”

皈依者沒說話，去望聆聽者，偷盜者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喂，車上有鍬吧，遞一把給我……”

一條繩子從背后繞上來，圈住脖子，陡然收緊。

是系僧袍的腰繩。偷盜者不敢置信地掙扎，那樣子悲慘可憐，聆聽者有些被這場面嚇住了，頓著腳，看皈依者冷硬地繃住面孔，死死絞著那段繩索，盯著自己。

不一會兒，偷盜者就不動了，垂下兩手，耷拉著腦袋，皈依者一松腰繩，他就斷了線的木偶似地堆在地上。

聆聽者張口結(jié)舌，雖然只是游戲里的一條命，但痛感和情感是真實的，他后悔了，無措地動著嘴唇，直到皈依者走過來，用那雙殺人的手抱住他，慢慢捋他的背，他才哀慟地說出話：“我只是嫉妒……這太丑陋了！”

“是我，”皈依者說，“是我把你變丑的?！?/br>
聆者者回抱住他，能多用力就多用力——他們自由了，他和他，還有銀子，前頭有一整個世界等著他們，嶄新的，吉兇莫測。

“啊……啊啊……”籠子里，銀子不安地躁動著，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叫聲，皈依者越過聆聽者的臂彎看過去，一雙銀色的眼睛，圓睜著，驀地有些兇猛。

“喂，鑰匙呢，”他問聆聽者，“籠子不好帶，扔下吧?！?/br>
聆聽者似乎有意躲閃這個話題，含糊地說：“先、先這樣，萬一有危險呢，等出了林子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