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披金甲的斗士。

    只是，這位斗士暫時無法走路。

    坐在輪椅上的他，氣場有所減弱。

    尼古拉斯仰起了頭。

    它一邊咀嚼著嘴里的青草，一邊用閃閃發(fā)光的眼睛望過來。蘇玫看著它，它也看著蘇玫，并且快速咽下嘴里的食物，用舌頭舔了舔亮晶晶的鼻子，像是表達對她熱烈歡迎的態(tài)度。

    遠處壹農(nóng)莊的工地傳來轟隆隆的響聲，尼古拉斯突然豎起耳朵，眼睛好奇地盯著江衍平，展開大嗓門高歌一曲。

    沒過一會兒，村里其他人家的驢也開始叫喚，此起彼伏，遙相呼應(yīng)。

    江衍平呵斥一聲：“別叫了，安靜點！大早上的不要擾民?！?/br>
    尼古拉斯像是聽懂了主人的批評，眼皮耷拉下來，把頭轉(zhuǎn)向另一側(cè)，生氣地低聲哼哼。

    “年齡不大，脾氣不小。”江衍平說，“昨天沒讓它回外婆家，一直給我甩臉子?！?/br>
    蘇玫上前，輕撫尼古拉斯頸部的鬃毛。

    “它有三歲了吧？相當(dāng)于人類二十一歲的青年。”

    “按理說是時候放歸野外了?！苯芷絿@道，“可我舍不得它，狠不下心讓它去外面受苦?！?/br>
    “你真的打算把它馴化成家驢？”蘇玫無法贊同。

    “我很矛盾，不知道怎么辦才好?！苯芷酵Ｏ螺喴危恳暻胺?，“八月底到九月初，尼古拉斯發(fā)情了，沒日沒夜地嘶吼，隔了半個村子我都能聽到。”

    說著，他伸出右手，掌心撫過尼古拉斯的腮幫，幫它拂落粘在嘴邊的草籽。

    “嗚嗯嗚嗯——”

    尼古拉斯動動耳朵，忽然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嘶啞的吼聲。

    “它聽得懂?！碧K玫拋卻這個話題，轉(zhuǎn)頭問道，“我的手機和手表呢？還給我！”

    “你的手機在我這里?！苯芷秸f，“手表不是一直戴在你手腕上嗎？”

    “拿了就拿了，我又不會揍你一頓?！?/br>
    “手表我是真的沒拿?！苯芷奖牬笱劬?，眸光楚楚可憐，一副無辜的表情，“你仔細想想，是不是摘掉以后隨手亂放了？”

    蘇玫記憶混亂：“昨天我提前離席，有人送我回家嗎？”

    “我在廚房忙活，沒注意到?！苯芷綄嵲拰嵳f，“后來茂陽告訴我，我才知道你因為太困先走了?！?/br>
    “我在臥室找了個遍，床底下都找了，沒有手表?！碧K玫越琢磨心中的疑惑越多，“你現(xiàn)在方便嗎？我想調(diào)監(jiān)控錄像查一查?！?/br>
    “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查！”

    江衍平坐著輪椅在前面開道，蘇玫牽了尼古拉斯的韁繩緊隨其后。

    昨晚流水席的地點，位于壹農(nóng)莊一期工程的花園廣場。那里正是監(jiān)控探頭密集之處，查清誰接近過蘇玫易如反掌。

    從建筑設(shè)計合理角度出發(fā)，江衍平把中控室設(shè)在入口右側(cè)三百米的矮坡上，地理位置和視線范圍都是生態(tài)農(nóng)莊的最高點。

    他們趕到時，控制室恰有一名消防中控員和一名物業(yè)中控員在值班。

    “大李，大錢，你們調(diào)一下昨天下午五點至五點半的監(jiān)控錄像?！?/br>
    原來壹農(nóng)莊的新晉員工都是熟人。

    蘇玫不禁笑道：“兩位金牌護工，你們跟著江總下海經(jīng)商了？”

    大錢嘴甜：“是啊，蘇總，江總是我和李哥的貴人。你更厲害，是我倆的伯樂！”

    蘇玫擺擺手，視線被中控屏上的畫面吸引過去。

    “大李，麻煩你停在17:12——那個跟在我后面的人是誰？”

    畫面中，蘇玫起身離開餐桌，走向壹農(nóng)莊的出口。她身后尾隨了一個戴鴨舌帽、穿長款黑風(fēng)衣的男人。

    “文思誠？”江衍平率先認出可疑人物，“他終于出現(xiàn)了！”

    蘇玫問：“這是幾號探頭拍到的？”

    大李立即報上編號：“15號，蘇總。你回家的一路上，還有三個探頭，分別是41、43和47。稍等，我把畫面都調(diào)出來?！?/br>
    41號探頭拍到蘇玫步態(tài)不穩(wěn)，好像醉酒似的一步三晃。男人相隔二三十米，遠遠跟著她。

    43號探頭拍到蘇玫轉(zhuǎn)過谷坡村村口的雕像，走向外婆家所在的29組平房區(qū)。男人稍作停頓，一邊左顧右盼提防被人發(fā)現(xiàn)，一邊拿出手機打電話。

    47號探頭拍到了站在外婆家門口的蘇玫。

    找鑰匙用去她將近兩分鐘的時間，男人趁機慢慢靠近。

    幸好曹阿姨從平房區(qū)另一頭走了過來，和蘇玫一起進了家門。男人轉(zhuǎn)過身，離開了探頭的拍攝范圍。

    “蘇總，昨天五點半以后這個男的再沒出現(xiàn)。”大李復(fù)查一遍監(jiān)控錄像，慎重地說，“他走的時候避開了其他探頭，應(yīng)該是踩過點有備而來?！?/br>
    大錢補上一句：“蘇總，來者不善，你要當(dāng)心！”

    “謝謝你們，我會多加小心的?！?/br>
    道過謝，蘇玫推著江衍平的輪椅，和他來到中控室外的景觀涼亭。

    “文氏兄弟要對付的人是我?！苯芷诫p手交握，放于膝蓋之上，“可他非要把你也牽扯進來。我很害怕，怕他對你不利?！?/br>
    “文思誠提出的條件以兩年為期?！碧K玫說，“我不明白，他為什么超過時限還死咬著不放。”

    江衍平心頭一驚：“什么條件？”

    蘇玫略作思量，道出來龍去脈。

    “文思誠知道我和程阿姨同坐一輛救護車。這說明他當(dāng)時可能也在事故現(xiàn)場。他的條件是我和江家撇清關(guān)系，無論是人情還是錢財；而我的條件是讓他離開云城，去別處另謀生路，他卻壓根兒沒做到?！?/br>
    “報警！”江衍平緊握拳頭，手背青筋凸起，“蘇玫，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出事！”

    蘇玫連忙掩住江衍平的嘴：“噓，小點聲，我感覺文思誠沒走遠。”

    “嗯，我聽你的?！苯芷揭粍硬粍樱橆a微微泛紅。

    “嗚嗯——嗚嗯嗯嗯嗷嗷——”

    尼古拉斯哀怨的叫聲傳入耳中。

    蘇玫回頭望去，看到它橫躺在山坡綠化草坪上，四蹄朝天，痛苦地扭動身體，眼見著壓倒了一大片才出苗不久的早熟禾。

    “剛才咱們進中控室，我把尼古拉斯托付給一個物業(yè)管理員——”江衍平輕輕握住蘇玫的手，四下尋找，“奇怪，人呢？”

    “你記得管理員的名字嗎？”蘇玫不動聲色抽回自己的手，“打給茂陽，查清那人的底細?！?/br>
    “記不清了?！苯芷紧鋈坏皖^。

    蘇玫蹲到輪椅前方，目光堅定而溫柔：“不著急，你努力回憶一下?！?/br>
    “姓陶還是姓韓……不過，我對他胸牌編號后四位印象很深，1093?！?/br>
    “好！”蘇玫拍拍江衍平肩膀，拿出手機撥通陳茂陽的號碼，“幫我查員工編號后四位1093的物業(yè)管理員，如果能找到他本人，叫他來中控室一趟?！?/br>
    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