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的考生舉子竟有數(shù)萬，其中不乏才學(xué)上佳者，如今朝野內(nèi)外皆是稱頌皇上求賢若渴，百姓更是稱皇上為大昭中興之君?！?/br>
永安帝一聽這話，驟然來了精神，他坐直身子：“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謝鏖俯首道，“臣還聽說前些時候西山山頂忽現(xiàn)白鹿，這白鹿自古便是祥瑞之兆，可見當今正是賢君治國之世?！?/br>
“白鹿，果真是吉兆，”永安帝愈發(fā)振奮，“那鹿在何處啊？”

“回稟皇上，白鹿已由西山郡守親自護送，不日就會送到建安?！?/br>
“好！”永安帝重新低頭看了看大殿中埋頭苦寫的學(xué)子們，“此番殿試所取之士皆待詔弘文館，從此后弘文館便改作白鹿館吧。”

“是，臣這便下去辦?！敝x鏖說著，低頭告退。

大殿外，有燕雀振動翅膀從檐下飛過，檐下隱約有個修長的身影正背手而立。那人頭上發(fā)冠鑲著龍眼大小的南珠，南珠邊緣有金龍紋樣護飾，身份顯然極貴，然而那眉眼卻是恬淡的，一雙長睫掩映下，眸色清淺如水。

“主子?！碧瓢苍谒磉吳飞硇辛艘欢Y，而后把一段窄薄的紙條遞到了他手中。

楊琰接過，指尖在紙條上稍一摸索，神色便是一動：“怎么，衛(wèi)長軒剛到河西便收復(fù)了盤門關(guān)？”

“是，”唐安掩飾不住臉上的喜色，“聽說是兵不血刃，衛(wèi)將軍此番又是大功一件?！?/br>
楊琰卻不見得十分欣喜，只偏頭問道：“我的書信送到?jīng)鲋輿]有？”

“月前就送到了，河西駐軍現(xiàn)在大約已到了甘州城?！碧瓢矒狭藫项^，“不過，如今甘州已被衛(wèi)將軍奪回，東胡大軍就算去了也派不上什么用處了吧?！?/br>
楊琰搖頭：“你以為奪回甘州，收復(fù)盤門關(guān)，此戰(zhàn)便可了結(jié)么？燕虞這甘州城失得蹊蹺，他們絕不會就此干休，而大昭這邊……衛(wèi)長軒是鐵了心要殺阿史那努爾，兩邊都戰(zhàn)意正盛，只怕要緊的一戰(zhàn)，還在后面?！彼Я颂?，“傳信到河西，讓他們查明收復(fù)盤門關(guān)始末，速速報我?！?/br>
唐安趕忙應(yīng)了一聲，而后小心地窺視著楊琰的神色，低聲道：“我還以為這一戰(zhàn)贏得輕巧，衛(wèi)將軍可以盡快回京了呢?！?/br>
楊琰的眉間微蹙，似是有無限惆悵，嘆氣道：“只怕他就算真的贏了此戰(zhàn)，也還是不肯回來?！?/br>
他話音極輕，如同耳語，正在自嘆之時，身后殿門傳來響動，片刻后便聽謝鏖的聲音響起道：“穆王殿下不在偏殿歇息，怎么卻在這暑熱之地站住了？”

楊琰垂下眼睛，再轉(zhuǎn)頭時唇角已掛了笑意：“原來是謝大人，偏殿里氣悶，這廊下借著垂柳，倒別有些清風涼意?！彼D了一頓，放輕了聲音笑道，“皇上在殿中怕是也快坐不住了吧？”

謝鏖搖了搖頭，悄悄將方才殿內(nèi)情形說了一遍，說完又苦笑道：“此番提議殿前取士之事，在朝中引起一片軒然大波。世族家的大人們已連番上疏斥責于我，說我這提議太過荒唐，拿朝政根基當做兒戲。如今好不容易成了事，卻又惹得皇上埋怨，下官可真是應(yīng)了件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他口氣中不無抱怨，楊琰卻淡淡道：“皇上的脾性，還是謝大人摸得準。要是其余臣子在御前，想必早就被訓(xùn)斥得不成樣子，更不要提讓皇上在殿前開科取士了?？雌饋恚讲呕噬媳粍裎康蒙跏情_懷，既然下旨讓謝大人給弘文館更名，那么這白鹿館定是要讓謝大人來掌管的?！彼忠粨P，指向宣政殿中，微微笑道，“這批學(xué)子將來少不了有名震天下者，且又皆是謝大人的門生，本王在此要給謝大人賀喜才是?！?/br>
謝鏖只好笑著擺手：“殿下折煞下官了，”他微微一頓，抬起眼皮看向年輕的穆王，“只是……因這殿試一事，門下侍中高祿高大人，右仆射李椎李大人都將下官視作了眼中釘。這高大人是太后的嫡親侄兒，李大人又掌管著尚書省事宜，極有權(quán)望，下官只怕……”

“謝大人無須擔心這些瑣事?！睏铉p輕搖頭，“過些時候，太后自然會勸誡高大人，讓他不再干涉此事?！?/br>
謝鏖有些吃驚：“不知殿下是如何說服了太后？”

楊琰笑道：“太后她老人家怎會聽我們這些晚輩的話，便是皇上怕是也說服不動她，但是另有一幫人的話，太后倒是聽信得很?！?/br>
謝鏖思索了半天，終于反應(yīng)過來：“殿下是說……太卜署？”

高太后年紀已漸老邁，許久不問政事，連后宮中的事也都交由皇后打理，平素卻對卜筮之事深信不疑，不論大小事宜皆要召太卜令占卦吉兇。

楊琰點頭道：“上月太卜令灼龜甲占卜，得一異象，說是裂紋如同水芒，有摧折之狀，只怕朝中將有外戚弄權(quán)之兆。此言又暗合了年初星隕如雨，對紫微帝星不利之言語?！彼α诵Γ皳?jù)說太后對此十分震驚，這幾日已預(yù)備著要擬懿旨貶斥高氏了?！?/br>
謝鏖怔了怔，悄聲贊嘆道：“殿下這是釜底抽薪啊，下官當真佩服。”

楊琰微微仰起臉，湛藍的天空映在他瞳孔中，一片虛無。他輕聲道：“天象如此，你我凡人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br>
“那么李大人那邊……”

“李椎么？”楊琰仰頭想了想，才道，“你可知他有位至交叫做曹元柏的，如今正任著平滬節(jié)度使?！?/br>
“下官聽說過，他二人交情甚厚，那曹將軍手中握著幾萬大軍，和會寧陳將軍分別守著都城南北兩處門戶，為人甚是倨傲，已有多年不曾入朝拜見皇上了?！?/br>
“李大人與這位曹將軍常有書信往來，在去年一封信中，李大人竟說了‘今上輕佻，不通政事’這樣的字句?！睏铉従徴f道。

謝鏖一怔，很快便問道：“這么說，殿下見過這封信？”

“這封信不巧正落在本王手中?！睏铉嫦蛑x鏖，似乎有些為難，“只是，不知要不要添改些字句再呈給皇上?！?/br>
他這話一說出，謝鏖怎會不知其中之意，他放低了聲音，悄聲道：“依下官看，再添八個字便好?！?/br>
“哪八個字？”

“其子年幼，宜為新君。”

楊琰淺淡的瞳孔中終于綻出一絲笑意，而后笑意越來越大，最后竟是忍不住似的笑出了聲：“謝大人果然機敏?！?/br>
微涼的風拂過殿前垂柳，柳條輕輕打在玉欄上，楊琰細長的手指搭在欄桿上，同白玉沒有什么區(qū)別，他點頭道：“李氏一倒，正好將右相之位空出，謝大人便可得償夙愿了。”他的手輕輕在玉欄上敲了敲，意味深長地道，“那本王……也就安心了。”

第66章備戰(zhàn)

此時距離都城數(shù)千里的盤門關(guān)，正是烈日炎炎。

不同于河水盤繞的云峽關(guān)，此處出了關(guān)門便是一片黃沙之地，先前燕虞夜襲入關(guān)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