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白鳳知道一切為向應(yīng)天這個偽君子所做時的憤怒。曾經(jīng)有多信任，現(xiàn)在就有多憤怒。

所以她來了，她要為白天羽報仇。

這時候的她已經(jīng)不會想起傅紅雪怎么了，她的眼里只有仇恨，殺了她心愛之人的仇恨。

一個女人瘋狂起來是不計后果的，哪怕代價是玉石俱焚。

向應(yīng)天的身形穿梭在前方密林，利用層層疊疊的樹葉遮蓋自己的行蹤，而花白鳳緊隨其后，一時間速度快得只留下殘影。

葉開的輕功師傳李尋歡，也是不錯的。

只苦了傅紅雪，本就不算出色的輕功，憑著一腔恨意，艱難跟在后面，胸腔里悶悶的痛，不知是氣息不夠還是別的原因。

葉開敏銳的察覺到傅紅雪的處境，他略微一提氣，就帶著傅紅雪向前，追上了因落后而拉開的距離。

陸九奚在后面悠閑地跟著，看見傅紅雪的慫樣，笑著開口嘲諷：“怎么，追不上了？”

惹得唐尋警告地一瞥，被嘲諷的那個也不怎么開心，他跟著開口：“說我，你不也一樣要被帶著？”

“……”陸九奚看看現(xiàn)在被唐尋攬著在機(jī)關(guān)翼上的樣子，想反駁說自己是懶，再說唐門的機(jī)關(guān)翼多快呀，雖然他也不差，但這話怎么說出口。再被唐尋一瞪，心里想著讓你先猖狂下。于是沒有接話。

向應(yīng)天就算跑得再快，也無法掩蓋他身受重傷的事實，所以他的身形無法避免的慢了下來，只一個疏忽，就被身后緊追的花白鳳逮到了。

兩人對峙，花白鳳手里緊攥著皮_鞭，眼里冒火，二話不說就抽了上去，就看向應(yīng)天身形詭異地一折，躲開了直面而來的皮_鞭，隨后伸出了因為變異而威力更強(qiáng)的手，趁著收鞭的一瞬間閃身直掐過去?；ò坐P腿向后踢，一時間混戰(zhàn)成一團(tuán)。

身后追趕的幾人感到，一個提著刀，一個抓著飛刀，一拳難敵四手，何況還帶傷呢？向應(yīng)天很快就敗倒在這三人的攻勢下。

他灰白著臉，身上的刀傷一直在流逝他的生命力，嘴角流出暗紅的血，破敗的嗓子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就算殺了我，白天羽也回不來了，哈、哈哈?！闭f罷停頓了下，看著傅紅雪的眼睛，狂笑道：“你這個可悲的人……！你以為你真的是這個毒婦的兒子嗎？！”留下這句讓人驚疑的話，他不等其他人動手，凝聚功力，照著自己的胸拍了上去，一瞬間就咽氣了。

向應(yīng)天到最后也沒有讓別人殺死，他是死在自己手里的，也不知是可悲還是可恨。

看到向應(yīng)天死的不能再死，花白鳳好像失去了什么，神情都萎靡了。隨即她好像看到還有其他人在，又打起精神，看著在場的其他人，眼神順著傅紅雪看過去，在站得稍微遠(yuǎn)些的唐尋和陸九奚身上停頓了下，然后看著在傅紅雪一旁的葉開，不在意的移開視線，隨即淡漠地喚道：“傅紅雪?！?/br>
傅紅雪想著之前向應(yīng)天的話，波瀾不驚的眼睛第一次帶上遲疑，葉開在旁一臉復(fù)雜，他有預(yù)感，今天會是一切結(jié)束的時候……不論是什么結(jié)束。

傅紅雪依言跪下，但卻第一次抬頭看向花白鳳，他身上的溫情好像隨著這一聲叫喊而褪去，重回曾經(jīng)那個走過尸海，沉浸在仇恨里不理外物的模樣，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確定，卻還是開口問道：“母親，向應(yīng)天的話是……？”

葉開在身旁看他如此，心里一沉。

就聽花白鳳嘆息一聲，好像所有的強(qiáng)硬都隨著這一聲嘆息溜走了一般，她上前扶起倔強(qiáng)地跪著的傅紅雪，大仇得報的心情再加上一直以來的復(fù)雜心緒，促使她面對傅紅雪那雙漆黑卻執(zhí)拗的眼神時脫口而出：“……沒錯，你是我收養(yǎng)的孩子?！?/br>
傅紅雪“啪”地?fù)]開了花白鳳的手，不受控制地后退幾步，他看著這個沒有給過他一絲溫情的女人，本以為她的性子就是如此，而現(xiàn)在卻告訴他他無法受到她的溫情是因為不是親生的，這讓他如何能接受，哪怕是每日承受著鞭打也比這個真相來得溫柔了。

他的喉嚨動了動，視線下移，看著自己的手，好半晌才艱難地開口，聲音斷斷續(xù)續(xù)，也低得讓人聽不清：“那……你的親生……兒子、呢？”

也許是終于為了情郎報了仇，放下了一直揣在心里的事，對于這個從小沒有受到一絲人情的孩子來說也多了愧疚，花白鳳難得有耐心回答他的話：“我的親生兒子被李尋……”

話音未落，一旁的葉開上前一步，強(qiáng)硬地打斷她：“別說了！”

傅紅雪看了他一眼，眼里的血絲好像要化作血淚流出，讓葉開的心也跟著流血，他卻無法表現(xiàn)出來，只能又一次重復(fù)：“別說了！”

傅紅雪看著葉開，聲音低啞：“如果你不想和我斷絕，就讓開?！?/br>
葉開被他的眼神鎮(zhèn)住，聽了他的話，嘴里發(fā)苦，卻也知道自己沒有立場阻止傅紅雪知道真相，哪怕……這個真相的重量難以承受。

花白鳳沉默了片刻，她突然意識到這個事實對于傅紅雪來說是多么的殘酷啊，卻沒有辦法停下這一切了，她眼里劃過不忍，糾糾纏纏幾十年的真相還是從她的嘴里說出：“我的親生兒子在剛出生時，就被李尋歡抱走，當(dāng)做徒弟收養(yǎng)，取名葉開。而我，則抱養(yǎng)了另一個孩子……”

葉開的眼前一黑，心里知道，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他直直地看著花白鳳，不敢向旁看一眼。

傅紅雪看著花白鳳開開合合的嘴，卻聽不清她后面說了些什么，腦子里只循環(huán)了幾個字“取名葉開”。

他的視線里都出現(xiàn)重影，顫得都握不住手里的刀，他現(xiàn)在才明白，什么叫絕望，孤身一人走過尸海時他沒有絕望，花白鳳餓著他幾天幾夜時他沒有絕望，年復(fù)一年地?fù)]刀時他沒有絕望，就連花白鳳殺了他的童年玩伴，他也挺過來了。

而現(xiàn)在，只是四個字，就好像讓他在絕望里掙扎著冒不出頭來。

他現(xiàn)在甚至能看到葉開不敢看自己的樣子，還有什么不明白，原來蒙在鼓里的一直是他自己，葉開什么都知道，但他什么也沒說。整天看著自己沉浸在仇恨里的模樣是不是在笑話自己呢？笑自己愚昧無知，笑自己活該被利用。而他滿心以為的心動，現(xiàn)在卻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

“葉開……葉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一個葉開！”

他的視線模糊了。guntang的液體從那一直干涸的眼里流出，他不知哭是什么樣，從很小的時候想要一個抱抱，還給他的是一個巴掌時，他就懂了。所以他從來不哭。

而今天，他才知道痛哭是什么模樣，而可悲的是，哪怕這樣，他傅紅雪也不想和葉開刀劍相向。

這是不是很諷刺？這是不是很啼笑皆非？

是??！

就是如此！

他傅紅雪的人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