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清河鎮(zhèn)雖只是個小鎮(zhèn),但附近村落眾多，每到廟會村子里的村民們便會涌入鎮(zhèn)上，將小鎮(zhèn)堵得人滿為患。

下山來到鎮(zhèn)上時已入夜，往日行人寥落的小鎮(zhèn)張燈結(jié)彩,人聲鼎沸。自然是比不上益陽城繁華多彩的夜市，但附近村民們帶過來的農(nóng)貨以及雜貨販子們的商品,卻令廟會別有番特色。

廟會通常一舉行便是連著幾日，漸漸地便將一些流浪藝人也吸引過來,因此夜空中除了人群的喧囂，還夾雜著悅耳的唱樂、賣藝人的吆喝……十分熱鬧。

周子若拉著陸離霄從這個人群里擠進(jìn)來又從那個人群里擠出去，對什么都新奇。有小販擺了套圈的攤子，他很壕的一口氣要了五十個竹圈，結(jié)果從最近的小木雕到最遠(yuǎn)的大布娃娃什么都沒套到，不禁在圍觀眾人同情的注視中黑了臉。

陸離霄抱著雙臂等在身后,全然袖手旁觀的樣子,小販屁顛顛來問周子若還要不要竹圈,周子若拒絕了。

套不到獎品無所謂，那些獎品他又不稀罕,但面子重要?。∧挠腥宋迨畟€圈連根毛都套不到的！陸離霄就那么站著看他出丑,他都使了幾次眼色了他也不幫忙，再不走留著給人當(dāng)笑料么？

從套圈的人群中擠出來,便聽到若有似無的樂聲飄蕩在空氣中，周子若四處張望，看見不遠(yuǎn)處的角落圍了稀稀落落的幾圈人。

照理說圍觀群眾這么少,應(yīng)當(dāng)不是什么有意思的東西，但周子若就是鬼使神差的走了過去，他擠開人群來到最前排，正遇上一片柔軟的茜紗拂過眼前，水紅色的長裙隨著舞者優(yōu)美地旋轉(zhuǎn)猶如蓮花盛綻，映著紅燈在夜風(fēng)中起伏若云！

原來是歌舞藝人在表演歌舞，與雜耍游戲等熱鬧的活動相比，這種節(jié)奏柔和的舞樂的確太|安靜了，難怪看得人不多。不過周子若卻是看得津津有味，他上大學(xué)時暗戀的?；ň褪俏璧柑亻L生，每次學(xué)校舉辦晚會?；ǖ莫毼瓒际潜夭豢缮俚墓?jié)目之一，當(dāng)年周子若和多少男同學(xué)都被舞臺上那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的舞姿迷得如癡如醉！

眼前這名水袖紅裙的女子的舞蹈有那么幾分民族味道，至于是哪個民族周子若自然是看不出來的。不止舞，那伴舞的樂曲與歌聲也不像中原的風(fēng)格。

舞者的臉終于朝向了周子若的方向，他滿含期待的望過去，原本正悠然的心情立時就像被烏云遮住了，腦子里“嗡”的重響！這張臉?biāo)@輩子都不可能認(rèn)不出來——這跳舞的女子居然與杜寒楓的牽絲傀儡婷兒有七八分相像??！

婷兒——也就是素婉——在杜寒楓被擒的第二日便已入土為安，乃是裘掌門與歐陽毅親自cao辦，墓碑就立在段鵬的墓碑旁。眼前的舞者絕對不可能是婷兒……可又為什么與婷兒的面貌那般相似？

周子若在短暫的慌亂過后已經(jīng)冷靜下來，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將目光轉(zhuǎn)向奏樂之人，又是吃了一驚。

那伴樂的琴師盤腿坐在墻角陰影中，存在感與舞者相比幾乎為零，若非有意去找還真沒人能注意到，即便注意到了也不會多看一眼。但周子若不止多看了，還連眼都移不開了。那人一身深灰色長袍從頭垂落到腳，全身上下只露出一雙眼睛，此刻烏睫低垂難見目中神色，正專心致志的彈奏懷抱中的紅木月琴，幽柔低緩的吟唱如同天外之音，安靜的流淌在空氣中。

那個人，居然就是益陽城中送了周子若糖畫靈狐的女子。

那女子當(dāng)初一眼便認(rèn)出周子若是狐妖，想必也是術(shù)師類的人，若是如此，那么此刻跳舞的這個……

“牽絲傀儡。”這時陸離霄的聲音在耳后低沉的響起。

周子若側(cè)頭小聲道：“跳舞這女子……？”

陸離霄淡淡點頭：“非常高明的傀儡制作手法，比杜師叔精湛無數(shù)倍。”

周子若看向那正在跳舞的牽絲傀儡，那女子一舉一動都優(yōu)美至極，估計圍觀眾人根本無人想到她不是活人，但看久了也不難發(fā)現(xiàn)女子清媚的臉龐上神情漠然，不似有心。

“霄哥，她跟婷兒容貌那么像……難道……”周子若剛冒出個念頭便否定了，能夠cao控傀儡的唯有制作者，眼前的紅衣女子無疑便是角落里那奏樂的女子制作，杜寒楓十二歲的時候奏樂這女子根本還沒出生呢！

“巧合么……”周子若低喃。

陸離霄未曾回應(yīng)，深邃的目光轉(zhuǎn)過場上衣袂飄繞的女子，最終停留在了角落中的奏樂人。

歌舞雖然精美，但畢竟參與性不高，時間長了觀眾們便陸續(xù)留下幾文錢散了，到了最后，只剩下陸離霄和周子若兩人。

灰袍女子不疾不徐彈奏完最后一個音符才抱著紅木月琴站起身，抬首朝兩人看過來，烏眸中光色微漾隱約化作淺笑，那個瞬間周子若有種感覺，她認(rèn)出他就是益陽城那只小狐貍了！

陸離霄抬步上前，對女子抱拳一揖，“前輩。”

追上來的周子若吃驚的張圓了嘴，不住上下打量那女子。就算看不到臉但那輕盈的動作那雙白皙的手那清澈的聲音，怎么也不像被陸離霄喊前輩的年紀(jì)！陸離霄的行為惡劣堪比二十一世紀(jì)高中生管25歲的女人叫阿姨?。?/br>
然而灰袍女子卻半分也沒有為這“前輩”二字不悅，友善問道：“你們是青陽山弟子？”

“正是。”

灰袍女子道：“青陽山的弟子果然均是卓爾不群的?！?/br>
“前輩認(rèn)得青陽山中人？”陸離霄道。

灰袍女子緩緩搖頭，“并無。只是我四十多年也在清河鎮(zhèn)上賣藝過幾日，見了些山上下來的青陽山弟子。那時不似今日廟會這般熱鬧，只白日街上才有些人，大雪紛飛，整個小鎮(zhèn)銀裝素裹，甚是冷清……”

四十多年前……差不多就是杜寒楓少年時，周子若扳手指算著，所以婷兒果然就是杜寒楓仿照那紅衣女子做出來的？那時這灰袍女子多大？她看上去真的一點兒也不像個雞皮鶴發(fā)的老太太??！

就在周子若質(zhì)疑自己的觀察力時，他聽到陸離霄對灰袍女子說道：“前輩是不會衰老的，對么？”

灰袍女子眼底升起幾分詫異，半刻過后，輕聲嘆息：“那年在族中行完成人禮，我便不會再成長了……不知不覺，已經(jīng)過去百年了吧……”

百年？？

也難怪她只能做流浪藝人，還得遮著臉，否則在一個地方停留久了被人發(fā)現(xiàn)不會老，指不定就被當(dāng)做妖怪了！

對于這灰袍女子不會衰老周子若倒是沒有太震驚，畢竟這坑爹游戲的世界觀里連妖精、鬼和比活人武力值還高的傀儡都出現(xiàn)了，一個長生不老的人也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那紅衣女子乖乖走到灰袍女子身后，灰袍女子伸手將她粘在發(fā)間的一片落葉拂開，動作甚是輕柔，眸光溫和，完全不像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