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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影下,微仰著頭凝視著李元甫說。陽光透過花葉間隙,在他臉上留下光影斑駁。風(fēng)將他柔軟的鬢發(fā)吹動,一顫一顫的。黑色的眼瞳,因為四周密布的薔薇而耀出淡粉色的光芒。李元甫心里似被燒灼般熱燙,呼吸停滯了一秒。此刻,什么原子分子,什么時間空間,都化成虛無了。即使宇宙中有無數(shù)維次空間,有擁擠生活的眾生,他仍覺得,只有眼前的宋亞澤是真實存在的。“我總是……不敢開口……”他支支吾吾,別開臉不敢直視那雙詢問的眼睛。“你很優(yōu)秀,是唯一的公款生。我不知道你為何會這樣靦腆,假使你能放得開,自信一些,一定會免去很多麻煩?!彼蝸啙膳呐乃募绨颍膭畹?。李元甫低垂著腦袋,眼睛盯著腳尖,聆聽著他的建議,默不作聲。宋亞澤恨鐵不成鋼地嘆口氣。無奈轉(zhuǎn)身走出花架,走了幾步,卻發(fā)現(xiàn)李元甫沒有跟上來。他疑惑地回頭,看到李元甫還逗留原地,出聲問道:“元甫?”李元甫慢慢抬起頭,緊抿著嘴。他個子高,抬起手將臉前擋住視線的薔薇花撥到一邊。“亞澤,我想……想請你喝杯咖啡。不知你愿意不愿意?”宋亞澤愣了幾秒,才笑著說:“當然?!?/br>他嘴角的弧度精準地刺中了內(nèi)心深處的清波。李元甫僵在原地,猛地覺得世界又亮了,一切生命似乎又回了魂。兩人去了離家不遠的露天咖啡屋。李元甫付了錢,一手端著一杯藍山咖啡,將其中一杯穩(wěn)穩(wěn)推到宋亞澤面前,說:“這杯沒加方糖,只放了奶?!?/br>宋亞澤驚住,頓了頓問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吃糖?”李元甫紅著臉小聲說:“在船上吃飯時,我瞧見你將方糖移走,估計你不愛甜口的東西。”宋亞澤愣坐片刻,才端起咖啡抿一口,說:“你真細心?!?/br>結(jié)束了咖啡時刻,回到家。宋亞澤向溫特夫人要來信封信紙,模仿文言文的口氣,寫了封家書,投進門口的信箱中。理科出身的他,尚未熟悉之乎者也的遣詞造句,也不懂寫繁體字,甚至將文字排版成從左至右,和主流的從右至左格格不入。這一離經(jīng)叛道之舉,著實驚嚇到出身書香門第的家人。沒過幾天,印了“加急”的回信就飛奔到宋亞澤的手里:【吾不惜重資,送汝千里負學(xué),實期汝身負本領(lǐng),強我中華。汝至西方未滿一月,奧義妙語只字未得,竟染簡字之惡習(xí),文版胡扯一通!吾身已老,近亦重添惡疾,實不愿吾子染西之惡、去東之善!汝當細思吾言,切勿見異思遷!如若一意孤行,吾將停止寄款,命汝休學(xué)回家。——父宋璽言書】宋亞澤苦笑著,頭疼地揉揉腦袋。往下看去,信末還有一行字:【汝身在客鄉(xiāng),用錢處多。今匯500美元過去,勿要委屈自己!】將信封一翻,里面果然還躺著一張500美元的銀行匯票。親情來得如此陌生而突兀。宋亞澤捏起匯票,心里百感交集,酸澀與溫暖并存。他小心將匯票和信件放好,從香煙匣里掏出一根擦上火,瞇著眼睛抽起來……——————————————————————哲學(xué)課上,史密斯先生斜靠在講臺上,將所謂的教師形象棄之不顧。他的領(lǐng)帶總是歪扭扭的,不修邊幅的隨意氣質(zhì)。只有淡定的眼神,才顯出他圣哲般的不入世。他的課堂往往是嘈雜的,學(xué)生們比平時要大膽得多。“史密斯先生,我認為叔本華是個悲觀主義者,奉行宿命論。他的理念中有太多漏洞,我們不敢茍同?!币晃淮餮坨R的女學(xué)生舉手發(fā)言,箭頭直指叔本華,毫不留情。史密斯先生云淡風(fēng)輕地笑道:“孩子,你也許不知道。伏爾泰說過,真正的天才可以犯錯而不受責(zé)難,這是他們的特權(quán)?!?/br>“哦,這個理由太荒謬了!”女學(xué)生搖搖頭,一臉遺憾?!叭绻軐W(xué)融于信仰,人會失去理智的思考,成了狂熱的暴徒!很遺憾,我不得不說,叔本華正是這樣的暴徒?!?/br>“那我也不得不說,宗教也是哲學(xué)。哲學(xué)是對宇宙人生的思考,難道宗教不是嗎?”史密斯吹吹胡子,笑道,“普通人也有自己的宇宙觀,這么說來,他們也算哲人,只是缺乏追隨者而已。普通人與哲學(xué)家的區(qū)別就在此處了。“所有人的宇宙觀都值得被尊重。也許我們應(yīng)當把心胸放大,我的孩子?!彼曋难劬?,語重心長。女生被懟得啞口無言。她想辯駁,覺得中了“詭辯論”的計謀,卻又找不出合適的說詞。史密斯雙手交叉,睿智地繼續(xù)道:“拿叔本華信奉的佛教來說,很多大學(xué)的哲學(xué)系都開設(shè)了佛學(xué)課。我們在接下來的課程中,也會學(xué)習(xí)佛學(xué)。不過,現(xiàn)在我想問問,班里有誰信仰佛教的呢?”宋亞澤篤定地舉起了手。班里坐著二十人,他是唯一一個。史密斯看到有人舉手,眼睛瞬間冒出光來,笑瞇瞇地說:“不錯,你很有善根,孩子。善根是生生世世累積的,也許你在上輩子,就已經(jīng)是個虔誠的佛教徒了?!?/br>宋亞澤報之以禮敬的微笑,沒再作聲。下了課,頂著一腦袋的哲學(xué)智慧,宋亞澤回到家,卻看到了新面孔。一位金發(fā)男子坐在二樓,看上去三十開外。他體態(tài)圓胖,水桶般壓在沙發(fā)上,將貼身的西擠壓得嚴嚴實實;雙下巴頗為扎眼,寬額高鼻,灰褐色的眼睛熠熠閃亮,臉上一派寬和的微笑。李元甫從一旁冒出,介紹說:“亞澤,這是我的導(dǎo)師威廉先生。這個學(xué)期我有幸擔(dān)任他的助教?!?/br>威廉禮貌地摘下禮帽,和宋亞澤交換了問候?!霸干系郾S幽恪!彼f。李元甫回到打字機前,忙不迭地裝訂紙張?!岸嗵澚送壬形抑痰墓ぷ鳎以诿吭碌啄苁盏揭恍┬浇o,當作生活補貼?!彼糜⒄Z說道。“哦,上帝說人若知道行善,卻不去行,這就是他的罪了。”威廉先生引用起圣經(jīng),態(tài)度溫和地說,“我喜歡幫助別人,尤其是像李先生這樣出色卻手頭緊的紳士。”這是一位虔誠忠厚的基督徒。“能有您這樣的導(dǎo)師,元甫很走運?!彼蝸啙哨s忙為他斟一壺咖啡,笑道,“您真是一位善良的人。”“每當看到有人身處困境,我總想流淚?!蓖盗舜悼Х壬系臍埬吧系劢虒?dǎo)我們,要多去關(guān)愛苦難的人。”這番肺腑之言卻讓李元甫紅了臉。年輕而敏感的自尊心,讓他不愿在宋亞澤面前顯得窮困潦倒、低人一等。他不想讓宋亞澤同情自己,這是他最怕的事。威廉將咖啡喝光,拿著打印資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