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地，一句“徒增笑柄”就差不多足夠讓十個蔣溪竹再也喘不過來氣。

蔣溪竹頓時失去了一切言語的力氣，滿屋默然之中，與他相對的宋瓔珞更加坐立難安。

李承祚自知把蔣溪竹得罪的不輕，因此不敢直面蔣溪竹那完全可以預(yù)見的臉色，因此曲折迂回地?fù)Q了個人來探口風(fēng)，誰知被派來的宋瓔珞小姐完全是個豬隊友，還未過堂，已經(jīng)把案底兒招了個干凈，還買一送一地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來規(guī)勸安撫還是來挑撥離間的。

然而宋瓔珞此時剛剛經(jīng)歷了一番自以為高明的“坦白從寬”，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坦白的不是時候，面帶微笑地像村口的花姑娘一樣沖她表哥眨巴著純潔的大眼睛，頗有“表哥你還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無不言”的決心——就這模樣，若是被李承祚看見，第一時間就想抽自己兩個嘴巴。

宋瓔珞小姐出身豐城侯府，豐城侯家、也就是蔣溪竹的外祖家，與秦國公府是拐彎的表親?？墒沁@親戚輩分兒一表三千里，當(dāng)今太后與蔣老夫人，也就是蔣溪竹的母親還有幾分幼年一起玩耍的情分，與豐城侯宋禎等的交情就淺薄的很了，因此太后對于豐城侯的嫡女宋瓔珞，僅限于一個認(rèn)識。直到這次李承祚直言瞧上了宋禎的閨女，準(zhǔn)備直接封為貴妃，太后才重新把存在腦子里那七繞八拐的親戚關(guān)系梳理干凈。

按道理講，豐城侯的女兒完全有入宮的資格，別說封個貴妃，就算直接立后都不算出格兒，奈何宋瓔珞在京城里實在太出名，自小不愛聽女德不修女紅，師承江湖一代俠客，舞刀弄槍得不亦樂乎。

宋家出了個女俠客，這事兒再早些年，京中都當(dāng)笑話看，再后來，倒是沒人敢當(dāng)笑話看了——宋瓔珞武功太高，滿京子弟中無人能敵，前些年豐城侯宋禎異想天開想給女兒弄個比武招親，結(jié)果，千挑萬選出來的八個候選人，被宋瓔珞從比武臺子上踹下去了七個，唯一幸免的那位不是因為武功高強，而是因為被第七位從臺子上掉下來的時候迎面砸了個正著兒，還沒來得及跑就傷了腰，根本沒爬上臺子就被一并抬走了。

經(jīng)此一役，宋小姐那魯智深一樣明媚的女子算是在京中一戰(zhàn)成名。

可就是這位沒人敢娶的姑奶奶，竟然不知如何入了李承祚的法眼。

宋瓔珞原本是有很多機會認(rèn)識李承祚的，可是這些機會在旁人看來都不算靠譜——宮宴的時候，宋瓔珞陪豐城侯夫人進宮用膳；蔣老夫人過生辰的時候，宋瓔珞陪在一旁用膳；逢年過節(jié)走親戚的時候，宋瓔珞陪在一邊用膳……總而言之，宋小姐能偶然晃到李承祚眼前的時候，基本是個全然的飯桶，縱使宋小姐貌美如花，在李承祚眼里也該是個貌美如花的飯桶。恐怕外人，甚至于包括蔣溪竹，都想不到，李承祚是怎么把這飯桶姑娘發(fā)展成得力下屬的。宋瓔珞至今想起此事，都覺得是自己離經(jīng)叛道的報應(yīng)。

之前說過，宋瓔珞小姐少不經(jīng)事之時，闖過幾年江湖。

江湖是非多，人心險惡，宋瓔珞哪怕有諸葛亮再世的腦子，也到底是侯府出身的小姐，心計雖然不能說沒有，但到底與江湖上那些算計不能成同一路，因此在江湖上拜師習(xí)武時，師兄師姐雖然對她還算照顧，但畢竟出身有別，相處起來總是有些格格不入。

宋瓔珞的師父一代俠客，姓樓名鏡，武林人稱南山先生。

樓鏡久居江南無涯山莊，雖然是江湖人，但是祖上細(xì)究下來，其實是沒落的貴族，家中再無人走仕途，便在武林中尋一方天地，過起了這快意恩仇的生活，因此也能理解宋瓔珞這等出身的女子在江湖中的不適宜。眼見宋瓔珞在山莊中悶悶不樂，便有心放她出門，去歷練歷練，見見世面。

那時正逢華山掌門六十大壽，廣邀天下英雄同上華山，論武賀壽，帖子送到了無涯山莊一封，便被樓鏡應(yīng)下了，準(zhǔn)備帶幾個弟子同上華山，其中，就包括了宋瓔珞。

宋瓔珞彼年全然沒理解師父苦心，只當(dāng)是出門游玩，精神頭十足。

誰料，就是這一趟出門，她在華山之上，遇見了京中熟人。

虧她常年流連京中上至皇家下至侯府的各種飯桌陪吃，她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一個化名為李西的武當(dāng)?shù)茏?，儼然就是京中那傳聞中紈绔中扛把子、文不成武不就、兼不學(xué)無術(shù)的太子！

第19章

武當(dāng)一派滿門牛鼻子老道，自從前任掌門清虛道長去世后，武當(dāng)一門在武林上隱隱有沒落之勢，原因無他，只因繼任掌門是個不靠譜的老頑童。新掌門道號“子虛”，是個來歷成迷的老頭兒，乃是已故掌門清虛道長的師弟。此人向來口無遮攔滿嘴跑舌頭，行事乖張怪異不和常理，在他的帶領(lǐng)下，武當(dāng)派從掌門到后院兒掃地的，統(tǒng)統(tǒng)有些神神道道的沒溜兒氣質(zhì)。

宋瓔珞后來想想，也許就是這沒溜兒的氣質(zhì)吸引了彼年還是太子的李承祚，太子腦子有坑，總是甘愿與這等一看就不是正常人的神棍同流合污——那武當(dāng)派裝神弄鬼的掌門“子虛道長”，便是李承祚武學(xué)上真正的師父。

武當(dāng)派雖然在名聲上不復(fù)當(dāng)年的一呼百應(yīng)，但是俗話說得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武當(dāng)派驢倒架子不倒，是以華山掌門過壽，無論如何也不能慢待了他去。

武林之中自有一套相處的規(guī)矩，就像朝廷分公侯世家與三世白丁的出身，江湖也分武林正派與歪門邪道。比如宋瓔珞的師父南山先生，自立無涯山莊一門，名聲有了，傳承卻一般，若是與朝廷中相比，大概能算“新貴”；而武當(dāng)華山這種傳承了至少百年的門派，顯然屬于世家一行，而那些有些本事卻沒有正經(jīng)師承的旁門左道，大概就是京中富商宦官之流，財大勢大，卻很難讓人高看一眼。

如此層次分明，江湖中事，到底是哪些人說了算，一目了然。

武當(dāng)派在武林名門之中從來都算低調(diào)的，畢竟是道家弟子居多的一群出家人，因此他們在江湖大事上雖然有話語權(quán)，卻很少出來主持什么，大部分時間都是故作高深的捻捻胡須，表示一番“福生無量天尊”之類并沒有什么用的廢話。

但是如今的這位掌門“子虛道長”畫風(fēng)奇特，無論什么大事小情，都敢出面管一管，完全不像個出家人。

聽聞這位道長雖然言行時?；恼Q，但是每每管的閑事兒都非常另辟蹊徑，卻很是巧妙地能夠解決問題，是以，與其沾過邊兒的人哪怕覺得此人狗拿耗子，但是看在武當(dāng)百年基業(yè)的份兒上，也都是硬著頭皮笑臉相迎。

華山掌門的壽宴上，宋瓔珞第一次遇見這位子虛道長，還沒來得及把此人的脾氣秉性摸透，就被隨之而來的“太子爺”差點兒嚇掉了魂兒，而李承祚居然也把她宋瓔珞認(rèn)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