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睡著了。

    過了十五沒幾天，黃家和韓家都恢復(fù)了日常生活。

    上街頭一天，葉氏挑了比平常多許多的菜。鎮(zhèn)上許多人家并沒有種菜園，年前買的菜都已經(jīng)消耗殆盡，雖有鄉(xiāng)下的親朋接濟(jì)，吃起菜來也總是不大寬裕。

    黃茂林家的豆腐攤子開的更早，豆腐不能留太久，但過年誰家不吃豆腐呢。十五之前，黃炎夏就磨了好幾次豆腐，只是沒挑出去賣，放在家等顧客。附近幾里路的人家來了客人，都會上門去打塊豆腐。

    黃茂林好幾天沒看到梅香了，今兒忽然遇見，雙方都有些羞赧，一個上午都沒怎么說話。

    梅香只安安靜靜地坐在葉氏身后，黃茂林在對面忙活，不忙的時候，他就往這邊看。梅香看到他的眼神后，總是紅著臉低下頭，不去看他。

    黃茂林急的撓頭，梅香定然以為我是個壞人，不肯理我了。

    葉氏以為小兒女長大了，知道了害羞，也并未多問。

    在平安鎮(zhèn)，沒過完正月，就等于沒過完年。如今許多人家仍舊在相互走親戚，街上來賣菜的人也不多，母女二人沒費多少功夫，就把菜和油都賣完了。

    日子晃悠悠地，到了二月初三，這一天，是梅香的十三周歲生辰。

    莊戶人家的女娃過生辰，大多都是靜悄悄的。葉氏疼孩子，家里又殷實，早上起來下rou絲面條，還煮了五個雞蛋，梅香兩個，弟弟meimei們一人一個。

    今兒還要上街，葉氏把蛋剝了放到梅香碗里，“過生吃個蛋，無災(zāi)又無難。過了今兒，你又大一歲，按虛歲算，你都十四了。”

    梅香把碗里兩個雞蛋挑了一個給葉氏，“阿娘，我一個人哪里能吃得了兩個。我出生，阿娘受苦，阿娘也吃一個。”

    葉氏平時煮雞蛋都是煮四個，一個孩子一個，她自己并不吃，但兩個女兒都會往她嘴里喂兩口。今兒多了一個，梅香自然不會吃獨食。

    吃過了飯，葉氏帶著女兒上街去了。

    黃茂林也知道今兒是梅香的生辰，擺好了攤子之后，就在路口等著。等待的過程中，他忍不住掏出了懷里的紅布包，打開看了看。

    里頭是一只純銀戒指，戒指很細(xì)，樣式也簡單，只在上面刻了兩條對稱的花紋。這是他昨兒在劉家花了四錢銀子買的。

    他知道梅香還沒出孝，戴不了那些花花朵朵，但銀子是素色，總是無礙的。

    看了兩眼后，他又塞進(jìn)懷里。這些日子，梅香總是躲著他，有好幾回，他單獨與她相處時，梅香一直紅著臉低頭不看他。黃茂林忍著內(nèi)心的蠢蠢欲動，不敢再唐突她，只一味陪笑說好話。

    等葉氏母女來了之后，他幫著抬油桶，擺放各種蔬菜。

    葉氏笑問他，“你今兒又吃的面？”

    黃茂林點頭，“是呢，嬸子今兒倒來的遲一些。”

    葉氏笑了，“今兒我們梅香過生辰，我早上特意搟面條吃的，加了些咸rou，又煮了幾個雞蛋，費了功夫，就來遲了一些。”

    等擺好了東西，黃茂林嘿嘿笑，看了梅香一眼，見梅香也斜看了他一眼，他搓了搓手，掏出那個紅布包，“梅香，今兒你過生，我也沒什么好東西送給你，這是我昨兒下午去劉家買的一只銀戒指，你拿去戴?！?/br>
    梅香伸頭看了一眼銀戒指，戒指很小巧，一看就是給小姑娘戴的，梅香很是喜歡。

    但這個禮物有些貴重，梅香抬頭看了一眼葉氏。

    葉氏看到那只戒指時，思緒萬千，她想到了十幾年前，她和韓敬平剛定親的時候，他也是一樣，趁著過生過節(jié)，總是給她買東西。她的妝匣子里，現(xiàn)在還有兩對小女孩戴的銀耳釘。

    葉氏看著女婿一臉期待的表情，她忍不住笑了，“梅香，茂林給你的，你拿著吧。天暖和了，你記得仔細(xì)打理他的衣衫鞋襪。”

    梅香紅著臉接下了紅布包，拿著戒指看了看，然后欣喜地戴到了手指上，給葉氏看，“阿娘，正正好呢?！?/br>
    葉氏又笑了，“真是正正好呢，你就戴著吧，銀子素色的，倒不怕人說。”

    梅香又紅了紅臉，摸了摸戒指，黃茂林笑瞇瞇地看著她。

    葉氏見街上人多了，忙打發(fā)黃茂林去賣豆腐了。

    回到家后，梅香就開始著手給黃茂林準(zhǔn)備春衫。他有多少衣裳，梅香心里大致都有數(shù)。

    外頭的衣裳都有了，但里衣也該準(zhǔn)備了。葉氏把家里的細(xì)棉布給了梅香一些，梅香照著黃茂林的尺寸，給他裁了兩套里衣。

    里衣重要的就是舒適，不需要任何花樣。葉氏給的料子是黃家聘禮里頭的，又細(xì)軟又透氣，穿在身上十分舒服。

    梅香手快，兩天的功夫，就給黃茂林做好了兩身里衣，且一丁點沒占用她干家務(wù)活的時間。

    等過幾天，梅香還要給黃茂林做鞋。除了黃茂林的，弟弟們也要做新鞋了。再有個把月，明朗兄弟就出了一年的孝，又能去鎮(zhèn)上讀書了。

    平安鎮(zhèn)附近這一帶，子女守重孝都是一年，后頭兩年仍舊算是有孝在身，只要不婚嫁，不干太出格的事情，規(guī)矩倒沒有那么重了。

    兩個弟弟要重新去鎮(zhèn)上讀書，身上的衣衫鞋襪都要重新打理。去年的鞋子都小了，也都磨壞了。能拆了用的重新拆了用，實在不能用的部位，只得丟了。

    莊戶人家的孩子穿鞋子，大的傳給小的，小的再傳給小的。因明盛也跟著讀書，葉氏倒未讓他撿哥哥的舊鞋穿，但明朗的舊衣裳倒是時常會給弟弟穿，明盛還小，也不計較這些。

    二月初的天，還冷的很，梅香還穿著夾襖。

    早晨黃茂林來賣豆腐的時候，把自己的兩件舊衣裳帶來了。

    “梅香，這衣裳袖子都磨壞了，你給我補(bǔ)一補(bǔ)?！迸旅废悴焕硭?，他特意找了個理由。

    梅香接過來看看，邊緣果真是磨爛了，看樣子要重新縫邊。

    梅香笑了，“放心吧，明兒就給你。你等一下，我給你做了兩身衣裳，你拿回去穿?！?/br>
    梅香回房就把那兩身里衣拿了出來，全部包在一個藍(lán)色花布包里。

    黃茂林不知道是里衣，當(dāng)場要打開看看，梅香忙阻攔了他，“你回去再看吧?！?/br>
    黃茂林看了她一眼，見梅香臉紅紅的，想了想之后，嘿嘿笑著收回了手，“那我回去再看?！?/br>
    葉氏今兒早晨在家里沒出去，聽見黃茂林的聲音，從西院里出來了。

    “茂林來了?！?/br>
    黃茂林笑著和葉氏打招呼，“嬸子在忙呢?！?/br>
    葉氏笑了，“倒不太忙，都是些小事。時辰不早了，你趕緊去賣豆腐吧。梅香，把煮紅薯給茂林拿一個?！?/br>
    梅香忙跑進(jìn)廚房，把碗里那個煮紅薯給了他，“我放了一會子了，不燙嘴?！?/br>
    黃茂林接過紅薯，和母女二人打過招呼，挑著擔(dān)子就走了。

    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