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也有了血絲?？礃幼铀爸皇窃跍\眠，很快便察覺到了雅各的響動。雅各有些歉意：“你不必起來的，快休息吧。”

“你累了一天，別太勉強(qiáng)自己了?！卑柌嘏牧伺乃募绨?，勸慰他說，“接下來還有很多事要辦，料理珍妮的后事，安排尼克的教育。你畢竟是一家之主，把身體弄垮了怎么辦？”

“我知道，可是……”雅各猶豫了一下，“我睡不著。我本以為今天夜里會是另一種情況，尼克哭哭啼啼，伊莎貝爾忙里忙外，而珍妮則會笑著說，這是她最幸福的一天。一切變得太快了?！?/br>
“我明白。可過不了多久天就亮了，神父他們早上又要過來。到了白天，你想陪珍妮多久，就陪多久，但現(xiàn)在，你至少得睡一會兒。來吧，雅各，你看上去很冷?！?/br>
雅各又一次被阿爾伯特牽進(jìn)了臥室里，但這次，安頓雅各睡下之后，阿爾伯特也在他身邊躺下了?！斑@樣你就不會害怕了吧?！彼牭桨柌氐统恋穆曇簦退糁恍《尉嚯x但仍然觸手可及，“要知道你絕不是孤獨一人，永遠(yuǎn)不是?！?/br>
他不由自主地往阿爾伯特那里微微靠了靠，阿爾伯特愣了一會兒，轉(zhuǎn)過身將他擁入懷中?！把鸥鳌彼p輕喚了一聲，沒有再說下去，但這聲音卻讓雅各安下心來。他在阿爾伯特溫暖的懷抱里閉上了眼睛，在無邊的黑暗中，這是他唯一能夠抓牢的東西了。

在阿爾伯特的指示下雷耶歌劇院關(guān)閉了好幾天，為音樂總監(jiān)的愛妻、劇院前首席女高音哀悼。第一天阿爾伯特在雅各家陪他，幫他一同接待了前來辦理喪事的布朗神父和助手，又幫忙布置了珍妮的靈房。第二天他們一同去皮埃爾家看尼克，認(rèn)識了尼克的乳母。第三天雅各催阿爾伯特回劇院去工作，說自己能行。阿爾伯特便去劇院處理關(guān)閉期間的業(yè)務(wù)，又找來那兩位新招的作曲家談話，要他們體諒雅各家中變故，多承擔(dān)些工作。辦完事后他又心急火燎地趕回雅各家，雅各夜夜都睡不安穩(wěn)，只有在他的懷抱中才沉沉睡去，這讓阿爾伯特怎么也放不下心。

第四天雅各帶著一本薄薄的安魂彌撒，和阿爾伯特一起去了劇院。沒過幾天，他們在教堂給珍妮辦了葬禮。他們沒有用教堂的唱詩班，而是把歌劇院的演員們找來合唱，阿爾伯特彈管風(fēng)琴，雅各指揮。由于雷耶歌劇院的名氣，來參加葬禮的人很多，從珍妮以前在劇院里的同事，到雷耶歌劇院的老主顧，甚至是一些慕雅各、阿爾伯特之名而來的革命派，無不被雅各獻(xiàn)給亡妻的作品感動得落淚。洛南破天荒在里寫了篇無關(guān)政治的樂評，說雅各的安魂彌撒聲聲帶淚帶血，是一曲對真摯愛情的挽歌。

只有雅各知道，他哀悼的不是愛情，而是和自己如同親人般的朋友。他的安魂曲里不止是悲痛，更是他對珍妮的悔恨。盡管阿爾伯特安慰他說他對珍妮的愛早就彌補了他的欺騙，盡管珍妮臨終前還說雅各讓她度過了最幸福的一生，但雅各在良心深處知道，無論他如何努力，都不能抹去他那不光彩的動機(jī)。

他知道阿爾伯特理解他的心情。當(dāng)阿爾伯特耐心但從未逾越地?fù)嵛克朊叩臅r候，自告奮勇幫忙組織排練安魂彌撒的時候，一臉凝重地彈著管風(fēng)琴的時候，他懂了阿爾伯特對他的痛苦是多么感同身受。

葬禮之后，尼克——尼古拉?萊格里斯——在教堂受了洗，皮埃爾夫婦成了他的教父和教母。雅各自己不信教，但孩子受洗是珍妮的心愿。出生才幾天，尼克就穿上了做工精細(xì)的衣服，看上去就像拉福爾家的少爺。雅各望著一被他抱就哇哇大哭的尼克，不由有些惆悵，但也不得不承認(rèn)梅蘭妮家更有益于兒子的成長。

雷耶歌劇院重新開始營業(yè)了。雅各回到劇院里，親自指揮當(dāng)晚的，紀(jì)念珍妮這位首演女主角。不少觀眾得知雅各的家事，紛紛自發(fā)穿黑衣前來觀賞。雅各聽著舞臺上的女高音唱著當(dāng)年他寫給珍妮的詠嘆調(diào)，想起珍妮是如何支持他創(chuàng)作又是如何認(rèn)真地排練演出，想起那時正是珍妮自說自話去找阿爾伯特才使得歌劇順利上演，但又開始了他和阿爾伯特的孽緣。

歌劇散場后他在琴房里呆坐著，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里，心不在焉地翻著疊在鋼琴上的樂譜。過去的幾個月，他總是一散場就趕回家照顧妻子，但現(xiàn)在，珍妮的靈柩已經(jīng)入土，他家里黑漆漆的，沒有人在等他。既然葬禮已經(jīng)結(jié)束，他回到劇院工作，那阿爾伯特似乎也沒有來他家的必要了。他不知道自己回去要干什么。

這時他突然想起阿爾伯特和安東的情事。他這幾天與阿爾伯特朝夕相處甚至同床共枕，卻沒聽阿爾伯特提到安東半句。安東來唱安魂彌撒的時候，似乎也沒有與阿爾伯特有什么親密舉動——也許只是阿爾伯特想照顧雅各的感情吧。但現(xiàn)在一切恢復(fù)了正常，若他在劇院里久留，說不定又會撞見什么不堪的場面。

想到這里，他趕快起身收拾東西，但還沒等他想好要帶些什么回家，阿爾伯特已經(jīng)敲門進(jìn)來了：“我看到琴房里還亮著燈，想到你大概還沒回去?！?/br>
“我正準(zhǔn)備回去?！毖鸥魇置δ_亂。

阿爾伯特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你不必急著走的。需要我?guī)褪裁疵γ?？?/br>
“不……不用了，謝謝你?！彼s快說，“最近已經(jīng)這么麻煩你了，這兩天我睡得好多了，所以你就不必……”

阿爾伯特點點頭：“你好多了我就放心了。我總?cè)ツ慵疫^夜的話，對你我都不便啊?！?/br>
“確實……”雅各想起安東，不由感到他自然的依賴早就成了阿爾伯特的負(fù)擔(dān)，所以他并沒有預(yù)料到阿爾伯特的答話：“要是你沒什么事的話，我們可以聊聊。我知道這段時間你心里難受，也沒有誰可以傾訴。過去幾天忙著葬禮和歌劇的事，我們還沒機(jī)會聊過什么，現(xiàn)在一切都開始慢慢恢復(fù)正常了，所以……別勉強(qiáng)自己，有什么心事盡管和我說?！?/br>
“那……安東?博耐呢？你不是和他有約嗎？”雅各鼓起勇氣說出了安東的名字。

阿爾伯特?fù)P起眉毛：“我和安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你不必顧慮他?！?/br>
雅各本想拒絕他的好意，但他明白阿爾伯特的用意。在重演的這個五味雜陳的夜晚，他需要和人說說話，而阿爾伯特是唯一了解內(nèi)情而且被他無條件信任的人?！昂冒?，”他說，“那就打擾你了?！?/br>
阿爾伯特帶他去了后臺深處自己居住的地方。這是雅各第一次來到劇院的這個角落，以往，他總是刻意回避，阿爾伯特從未向他發(fā)出過邀請，他也沒有任何理由靠近這里。他好奇地打量這間略顯擁擠的屋子，雖然知道阿爾伯特已脫離貴族多時，但想到自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阿爾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