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美國，這里密探很多，不宜久留，特別是不能連累這孩子。等找到了萊格里斯先生，我們會立刻找你們，把他送去你們那兒。”

“雅各還生死未卜，我不能撒手去美國。那里的情況我們誰都不清楚。去那里會和，簡直就像是大海撈針……”

“但那是唯一的辦法了。要是把你們安置在我家，我家傭人很多，會說閑話的?！迸廖髡f著，看到大家懷疑的眼神，鄭重地說，“塞維涅先生，莎拉，你們不要著急，我向上帝起誓，我會竭盡全力幫助萊格里斯先生與你們團(tuán)聚，即使……是以我的生命為代價(jià)?！?/br>
“帕西……”莎拉聽到他極為反常的堅(jiān)決口氣，不安起來。

阿爾伯特苦笑：“可是帕西爵士，我不信上帝啊?！?/br>
“告訴你們一個秘密，我也不信。”帕西恢復(fù)了以往那玩世不恭的神氣，“但您很快就會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是有奇跡發(fā)生的，不是靠上帝，而是靠我們自己?！?/br>
下午。碼頭上汽笛鳴響，提醒乘客盡快登船。這艘船和穿梭在英法之間的船差不多大小，真令人懷疑它能否抵御大西洋的風(fēng)浪。但阿爾伯特根本無暇想這些。對于接下去的這段旅途以及他一直向往的在新大陸的“余生”，他已完全不再向往，因?yàn)樗雷约旱撵`魂被永遠(yuǎn)留在了巴黎，在那座也許已經(jīng)蘸上雅各的鮮血的斷頭臺上。

帕西為了幫助他們脫逃做了周密的計(jì)劃，離開前對他千叮萬囑，要他們留在波士頓，一步都不要離開，因?yàn)橹挥羞@樣才能確保雅各能順利找到他們。但帕西并不知道阿爾伯特不相信他能實(shí)現(xiàn)承諾。如今，支撐著阿爾伯特那沒有了靈魂的生命的，只是對尼克的責(zé)任，以及與雅各重逢的那一點(diǎn)點(diǎn)渺茫的希望而已。

“阿爾伯特叔叔，我們是不是要上船了？”尼克小心翼翼地問。大人們哄騙他說他父親有事誤了輪船，將要搭乘下一班輪船。但尼克隱隱預(yù)感到，也許發(fā)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恩，走吧?！卑柌剡煅手f，牽著尼克，向舷梯走去。但沒走幾步，他的雙腿就定住了，像看見鬼魂一樣緊盯著從另一個方向朝舷梯走來的人。那人也看到了他們，驚喜地叫道：“阿爾伯特！”

帕西所說的奇跡真的發(fā)生了，因?yàn)橛柟庀蛩麄兛癖歼^來的人，是皮埃爾?拉福爾。

第十九章挽歌

雅各就被一陣狂熱的祈禱聲吵醒了。他在這骯臟擁擠的監(jiān)獄里已呆了好幾個星期，幾乎沒睡過一夜好覺，不光是因?yàn)樯硐卤鋱?jiān)硬的地面，更是因?yàn)榍羰依锏娜艘讯嗟搅瞬豢暗某潭?。自從他被關(guān)押以來，處決犯人的速度似乎越來越慢了，囚室里的人只進(jìn)不出，連獄卒都為此頭疼不已，干脆放棄了維持囚室秩序的職責(zé)。

雅各如今像是變了個人，已和梅蘭妮差不多瘦了，臉上長滿了胡子，因?yàn)殚L時(shí)間的失眠臉色灰暗，布滿血絲的眼睛卻總是睜得很大，看上去有些神經(jīng)質(zhì)。監(jiān)獄里的男人大都變成了這副模樣，如今就算是熟人來辨認(rèn)，恐怕都很難看出這個自稱為阿爾伯特?塞維涅的人是冒充的。

他從地上勉強(qiáng)支起身子，瞇著眼睛向禱告聲傳來的地方看去。四五個囚犯正圍著兩個新來不久的女人，跪在地上不停地念念有詞，她們身邊的犯人也大都醒了，有的罵罵咧咧，但更多人只是躺在原地發(fā)呆，不去理會她們。囚牢里的人們已經(jīng)學(xué)會了無視夜里這些奇怪的聲音，不然，任誰都無法忍受這里每一夜犯人之間的爭執(zhí)、孩子們的啼哭，還有某些夫婦（以及陌生男女）按捺不住偷偷做`愛的聲音。

雅各頭昏腦漲，身體虛浮，這幾天他意識到自己在被處決之前也許就會病死了——同一間囚牢里，已有三四個人因病被獄卒拖了出去。但無論被處決還是重病而死，他想自己的生命很快就會在這里終結(jié)，再也見不到尼克和阿爾伯特了。也許他會在天堂里遇見珍妮——不，他已不再相信天堂，即使上帝真的存在，恐怕也只會把罪孽深重的他判下地獄吧。他淺眠時(shí)常常夢見自己的亡妻、兒子和愛人，夢到以前的美好時(shí)光，又夢到他們一個個離去。

他聽到有人罵了起來：“怎么禱告的人一天比一天多了？雅各賓派上臺那么久了，你們見過上帝回應(yīng)過誰的禱告嗎？”

“他們不是在向上帝禱告，”邊上有個人勸道，“而是向紅花俠?！?/br>
“那是什么鬼東西？”

“聽說外面已經(jīng)傳遍了，有個神秘人在外面救死刑犯呢。有誰收到他的紅花，就能得救?！?/br>
“這種謠言也有人相信？監(jiān)獄里怎么可能有人送花？”

那群人里領(lǐng)頭的一個女人停下禱告，認(rèn)真地說：“那是真的，我們在外面的時(shí)候，就聽說有些本已經(jīng)被處決的貴族又在英國活生生地出現(xiàn)了?，F(xiàn)在公共安全委員會放慢了處決的速度，就是因?yàn)榧t花俠成了他們的頭號公敵，他們必須先把他抓住，才能避免他在刑場上生出什么事端。我們向他祈禱，就是祈禱他能來救我們，那是我們最后的希望了?！?/br>
被雅各護(hù)在墻角睡覺的梅蘭妮也被這談話聲吵醒了，她悄悄挪到雅各身邊，和他一起坐著聽了一會兒。雅各轉(zhuǎn)頭勉強(qiáng)對她笑了一下，道了早安，讓她虛弱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只是些胡言亂語罷了?！毖鸥鬏p聲說。

“我知道?！泵诽m妮點(diǎn)頭說，“要是真有紅花俠，那么我恨他?！?/br>
“怎么了?”

“因?yàn)樗麤]有救皮埃爾。他扮成上帝挑選該救誰不該救誰，這樣任意決定別人的生死，又和雅各賓派有什么區(qū)別？”

“我明白，別想那些了?！毖鸥鲗捨康嘏呐乃霸偃ニ粫喊?，有我守著你和保羅呢?！?/br>
梅蘭妮的眼里閃著淚光，湊過來親了親他的臉頰：“我可憐的朋友，你真不該把自己牽連進(jìn)來?！?/br>
“誰都不該被牽連進(jìn)來?！毖鸥魍诽m妮回到墻角抱著保羅躺下，又沉浸在自己的冥想中了。但沒過多久，牢門被獄卒粗暴地打開了，“今天出庭受審的名單如下：”獄卒掏出一張紙念了起來，“……保羅?拉福爾、梅蘭妮?拉福爾……阿爾伯特?塞維涅……”

毫無預(yù)兆的審判讓牢里響起一片驚呼和痛哭，雅各默默扶梅蘭妮抱著保羅站起身來，和其他犯人排成一列，離開了囚房。在他們身后，女人們祈禱的聲音越來越急切了。

“他只是個孩子，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沒做啊！法官大人，法官大人，求您放了他，要我做什么都行！”“肅靜，肅靜！保羅?拉福爾被判死刑！”梅蘭妮凄厲的尖叫和法官冷酷的判決久久回蕩在雅各耳邊。歇斯底里的梅蘭妮和哇哇大哭的保羅早已被拖了出去，但雅各心中依舊充滿著難以自制的憤怒和恐懼。他和剩下的犯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