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下：“熹明皇后極是賢德仁厚，也的確敏慧過人，據(jù)說最擅審時度勢，難怪美名揚于天下。今上亦是百般溢美，其賢德可見一斑?！?/br>
    這話明著是順著裴青臨褒贊熹明皇后，其實何嘗不是說熹明皇后當初見風(fēng)使舵，改嫁他人呢？但他就是敢說，別說他這話明面上挑不出錯來，就是捅到皇上那里人家也不怕，當初景仁帝下詔令百官佩孝的時候，他父親就上奏請皇上收回旨意，可見顧家的政治立場便是如此。

    以裴青臨的能耐，自然聽出他話中對熹明皇后的嘲弄，他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桌面，神色越發(fā)陰郁，眼底隱有戾色。

    熹明皇后...他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張面容，唇瓣不覺抿緊。

    顧星帷繞了一圈，這才轉(zhuǎn)向沈幼薇，嘲弄地看著她手里白綾：“但我以為，心中感念便是，若太過流于表面，難免有諂媚附和之嫌。”

    這話說的頗重，沈幼薇臉色忽紅忽白，若非她心眼多，這會怕已經(jīng)哭出來了。她也顧不上給自己打圓場，緊緊捏著手里的白綾，慘白著臉兒退回座位。

    旁邊聽的沈語遲可算是搞明白了，敢情他繞這么大一圈，一是為了考較裴青臨，二是為了拒絕沈幼薇，哎這些世家子啊，沒一個省油的燈。

    她不由看著顧星帷，他恰好也看過來，兩人正好對視上，他居然揚唇笑了下。

    裴青臨把兩人神色盡收眼底，神色莫測。

    好容易上完課，沈語遲留下來請教了個問題，屋里人便已經(jīng)走光了，顧星帷倒是在門廊處立著，不知在等誰。

    裴青臨似乎沒有瞧見，他忽于上飄來句：“我瞧大娘子也未曾佩孝，不知為何？”

    這便是要站隊的時候了，沈語遲也不好說自己忘了，她猶豫了下，跟裴青臨私下說話便沒有那么多忌諱：“那個那個...熹明皇后自是好的，但是吧...君子重諾然?！毖韵轮馐钦f熹明皇后沒遵守婚約，有些不好。

    裴青臨輕聲道：“你也以為...全是皇后之過？”

    沈語遲干脆沉默了。

    她對熹明皇后本身倒無甚喜惡，只是她哥既沒有佩孝，她難道能唱反調(diào)？再說就佩孝本身就事論事，或許佩了孝的大臣能討景仁帝一時的喜歡，但當今皇后和太子難道能樂意看景仁帝這么明著懷念初戀女友？故而，她支持不佩。

    這落在裴青臨眼里就是默認，他眼底掠過翳色，點著桌面的手指慢慢停下了。他神色渺遠，似乎回憶起了什么。

    他很快又慢條斯理地笑著：“大娘子答的可真是好極了?！彼w長手指點了點自己的眉心，動作優(yōu)雅極了：“該怎么獎你好呢？”

    第26章

    就憑裴青臨這不顯山不露水的本事，顧星帷都沒瞧出他眼底的陰冷, 更別說沈語遲了。

    她聞言愣了下, 還不好意思地撓頭：“獎, 獎勵就不必了吧?！彼X著自己也沒說啥值得表揚的啊。

    有的人這樣說話是故意氣人, 但裴青臨一看她這傻樣就知道，她是真沒聽懂。

    他順著她的動作，目光落在她的頭發(fā)上。她一把青絲生的極好，烏黑豐美，只簡單簪了根南珠釵, 底下一段長發(fā)順著肩膀蜿蜒而下。

    他突然伸手拔下了那南珠簪, 她的三尺青絲就散落下來, 一幅如綢如緞的長發(fā)披散在腦后, 襯的臉上肌膚瑩白，雙眸盈盈如秋水。

    沈語遲：“？”她不解地看著他。

    裴青臨從自己頭發(fā)上分出一根玉簪，幫她挽了個倭墜髻, 又把自己的玉簪斜斜插.入她云鬢間。沈語遲下意識地偏頭想躲，被他托住下巴板正了臉, 此時兩人離得極近，她嘴唇無意間擦過他臉頰。

    裴青臨食指撫過那處, 淡淡問：“輕薄我？嗯？”

    她有些尷尬地摸了摸自己嘴巴：“誰讓你突然...”

    他不再言語, 垂眸幫她打理完一頭如云烏發(fā)。他最后伸手把玉簪扶正了，語調(diào)似帶了些欣賞，又含有別的意味：“沒帶什么獎品出來，便把這只玉簪贈予大娘子吧?！?/br>
    這玉簪明顯是一對兒的, 沈語遲不由看了眼他頭上的那只：“不大好吧...成套的首飾何必拆開呢？”

    裴青臨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修長如玉的手指為她梳理著鬢角的碎發(fā)，動作優(yōu)雅閑適：“大娘子可知道，熹明皇后生前最喜倭墜髻，配之愁眉妝，更顯得慵懶嫵媚，世人稱之‘倭墮神女’。”他又輕輕一笑：“傳聞她知道自己將死，提前梳好了倭墜髻，盛榮華服，躺在寢床上等入輪回，死了之后竟比生時還美?！?/br>
    沈語遲被他撥弄的有些發(fā)癢。她聽前半段還好，聽到后半段表情就不自在了。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這，你跟我說這個干什么？就是一個發(fā)型而已，跟我沒關(guān)系吧？”

    裴青臨手指捏著她的耳珠，稍稍用了些力氣：“沒關(guān)系么？可我又聽傳聞?wù)f...”他慢慢拉長了聲調(diào)：“熹明皇后之死，跟當年那位盛寵不衰的沈貴妃頗有干系?！?/br>
    沈語遲連那個沈貴妃的面兒都沒見過，更遑論她的為人品行。但屁股決定腦袋，誰讓她也姓沈呢？她立即反駁：“先生，此事事關(guān)重大，這可不能隨便亂說！”

    裴青臨眨了眨眼，手指點了點她的唇瓣：“我不過跟大娘子隨意討論幾句罷了，又不會傳出去。”他平淡道：“若熹明皇后之死與沈貴妃無關(guān)，沈貴妃何至于在今上一攻入帝都就服毒自殺？今上又何至于厭棄沈家至此？把堂堂一等公爵發(fā)配到這偏遠的登州來?！?/br>
    發(fā)配沈正德她倒是沒意見，但這還牽扯她大哥，她沉下臉：“先生，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些事你親眼見過嗎？說不準圣上是有別的考量，你若是沒有親眼見過親耳聽見，就不能拿出來亂說，否則，對你我對沈家都沒好處！”

    裴青臨偏頭一笑，看著她眼睜睜踏入陷阱卻毫不自知：“那...大娘子親眼見到熹明皇后毀約改嫁了嗎？”

    沈語遲語塞。

    裴青臨又看向窗外，神色悠遠：“既然沒有親眼見過，就不要拿出來亂說，記住了嗎？”

    他的語調(diào)不重，話還是重復(fù)她方才說過的，但每個字都極有分量，最后那句話更是意味深長，沈語遲被他說的汗都下來了。

    裴青臨轉(zhuǎn)過頭，直視著她：“大娘子？”他淡聲問：“你記住了嗎？”

    沈語遲低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