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誘僧

文案：

年下，溫柔愛撒嬌攻×美味的大叔受

幕壹［逼上梁山和方圓幾里］

這是梁澤第二次遇到他了。

兩次都是在擁擠又氣味難聞的車站。第一次見到他時，他站在候車區(qū)，背著一個巨大的包，正在吃商店賣的廉價三明治。梁澤猜想，他大概也是一個因生活所迫而不得不各地奔波的人。大抵是初入社會的年輕人，體內(nèi)流的血還是熱的，所以眉眼間還沒那么溫柔，凌厲劍眉下的眼眸里頭藏著的是剛磨就的鋒利快刀。磨石上是一片濕滑，刀鋒在石上來回摩擦，不免令人思覺，這刀石相碰撞之時，極易燃起一把火來。

梁澤喜歡這樣的眼神。

一堆被放置在角落的濕柴，夢里都會期待一團(tuán)火焰，暖黃色和橘紅色的火舌舔舐著自己，把木料燒得噼啪作響，是一場熱烈又喧鬧的葬禮，連哀樂和嗩吶也無需用到，只剩下這批濕柴歡欣又雀躍著將自己夢成柴火——名里頭都有個火，天生就該被用來燃燒。最后被那絢爛的火光吞噬成一攤黑色的粉末，或者運氣稍差，變成殘料，埋進(jìn)土壤，在幽深的地底長眠?？伤麧皲蹁醯?，潮得染了霉斑，甚至長出一朵蘑菇。橘紅色的蘑菇，像一團(tuán)燃起的火焰，成了他虛假的夢。

第二次還是在候車廳，他手里提著一個M記的袋子，手上還端著一杯大杯的可樂。因為里頭的冰塊化了，紙杯外頭一直在淌水，他絲毫不介意地舉著那個杯子，眼睛盯著手機(jī)往下劃著，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車站總是擁擠又喧鬧嘈雜的?？諝饫镱^凝著汗的酸臭味和汽車尾氣的熏臭，又夾雜著方便面和快餐的味道，還有女人的香水味和幼童身上的奶香，多種氣味摻雜混合，最后變成了異味。梁澤手中那杯速溶咖啡潑了大半，膩在手心和指縫，全都拜這擁擠的人潮和忙碌的趕車人所賜。梁澤把咖啡杯搖晃著，讓那杯底的一點兒咖啡渣溶化，灌到口里的時候，咖啡已經(jīng)微涼了，劃過他喉管食道的時候，帶著一絲涼意卻讓他感到滿足。

大概他的血管里流淌的都是廉價的咖啡吧，所以他才會這么依賴咖啡這種飲品。從前還沒這么苦的時候，他偶爾路過咖啡館能進(jìn)去要一杯美式或拿鐵，不加糖也不加奶的，苦澀得很，卻很細(xì)膩，他喜好看著服務(wù)生用柜臺那個虹吸式咖啡器具為他點的咖啡提供細(xì)膩口感，那套器具精致又看起來十分復(fù)雜，好像高中時在實驗室里頭看到的器皿。有那么幾秒鐘，他其實很想買一套回家。

咖啡因上癮這事兒他一開始并未當(dāng)作一回事，直到有天早上起床時腦子里如同轟炸一般，每一個細(xì)胞都在叫囂著要咖啡因逼迫他去買一杯咖啡，他甚至照鏡子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部肌rou在無意識地抽動，直到一杯咖啡下了肚，肌rou終于消停。像是有部美劇里的僵尸，腦子里只剩一個想法——人腦，只不過他要的是咖啡而已。

公共廁所的洗手池不怎么干凈，到處是煙頭和用過的BYT和它被撕開的外包裝。梁澤看慣了，便也不覺得有多么惡心，更何況，他本就不是什么高尚又多金的人。臟亂的廁所里頭隱約傳來幾聲呻吟，梁澤把水龍頭打開沖洗掉手上的咖啡時忍不住猜想，廁所里喊叫著的那個人究竟是男是女。

自幼生長在閉塞又窮困的鎮(zhèn)上，鎮(zhèn)上大多是市儈小人，老舊的住房和狹窄的巷子是沒辦法攔住流言的，尤其是菜場的那些市井婦人，她們知曉鎮(zhèn)上所有人的丑聞和隱｀私，像個粗鄙的男人那樣抽著煙，rou色的尼龍絲襪大多都被刮花，踢踏著塑料拖鞋，甚至坐在小木凳上翹起一只腳，手指自然而然摳著腳縫。梁澤厭惡這些，卻又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身上也有著那里的一股子味，喜好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他人，以此來讓自己心安，這事兒是生養(yǎng)他的地方教給他的，跟他的血rou長在了一塊兒。大概是因為生在幽暗又潮濕的泥沼里頭，所以他總是不自覺地會向往光明。就像是那個提著一袋洋快餐的年輕男人，他把耳機(jī)戴起來了，黑色的線和有棱有角的耳機(jī)型。

梁澤想，他得去買一盒煙。從前偶爾能抽一兩次的軟中華和熊貓他已經(jīng)抽不起了，好在他沒什么煙癮——本就咖啡因上癮了，萬一又尼古丁上癮，那可就真的太慘了點兒。他指著煙柜，要了一包紅塔山。大巴車總是容易晚到，梁澤點了根煙站在吸煙區(qū)，被旁人吞吐的煙圈迷了眼。他被熏得眼圈泛紅，站在垃圾桶旁，最上面那層用來滅煙和裝痰的石子是彩色的，算是這個老舊車站里最鮮艷的裝飾。

那個提著M記袋子的年輕男人走過來了，他把那個外賣袋折了折然后丟進(jìn)了垃圾桶張著的口里。梁澤指間夾的煙抖了兩抖，他抬頭看著這個男人，他臉上并無半點老舊車站的旅客臉上該有的疲憊和倦色，反而是很鮮艷的昳麗的色彩繪滿眉間。他個子很高，大概一米八五左右，身材很好，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大概長時間在外頭日曬，身上一股子鮮活的陽光味道。因為靠得很近，所以梁澤看清楚了，他身上背著的是登山包。大概是時常探險旅行的那類人。

“你的煙，不抽可要浪費了哦？”年輕的男人主動搭了話，他的聲音很有活力，又讓人心情愉悅，是山間溪流在陽光下緩慢流淌的味道。梁澤看著那一支煙，直接摁滅在那堆彩色石子上，還剩下挺長一節(jié)的，可他忽然就是沒了抽煙的欲｀望。大概是不想在這個男人面前吞云吐霧吧？他在心里頭問自己，又覺得自己矯情又虛偽。他究竟在想什么呢？面前這個估計也就才二十歲出頭的男人，擺明了跟他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他的第一判斷根本錯得離譜。想到這兒，他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梁澤低頭看著年輕男人的球鞋，他穩(wěn)了穩(wěn)氣息揚起臉來:“你好，我姓梁，逼上梁山的那個梁。你呢？”球鞋的主人被他逗笑了:“我姓方，方圓幾里的那個方?！?/br>
幕貳［烏蠋］

大巴車的味道是自車門開啟的那一刻后就會撲面而來的，毫不收斂甚至坦蕩得可怕。老舊的車站總是容易遇到車輛晚點，梁澤習(xí)慣了，他拎著包上車找位子，這種大巴車的車票是沒有標(biāo)注位子的，車上已經(jīng)坐得很滿當(dāng)了，大多都已經(jīng)酣睡，坐姿東倒西歪的，有個小孩睡得領(lǐng)子都被口水浸濕了一大片。梁澤走到后頭才注意到座位底下有一灘污漬，他沒敢細(xì)看，只覺得喉間涌上來了些什么，他好容易才壓制住了生理反應(yīng)，小心避開那團(tuán)穢物坐下，只覺得后背生出了黏膩的汗來。

聽見車站廣播響時他幾乎是落荒而逃，方先生的眼眸實在太亮，讓他那卑微又齷蹉的心思無處遁形。他根本就不該在心底燃起那團(tuán)期待的火的，大抵是太久未曾心動了，他才狼狽如情竇初開的青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