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裂肺：“我不配做你的娘，我不配。”

秦世遺大概窮盡了畢生的溫柔，抱著秦曼彤：“娘便是娘，一輩子都是?！?/br>
秦曼彤突然停止了哭泣，她顫聲問：“你怨娘么？”

秦世遺道：“不怨?！边@是實(shí)話，他只怨不會(huì)違抗命令的自己，怨殺死親爹的自己。

“好，你不怨便好、便好，那便再原諒娘親的任□□?！痹捯粑绰?，只見兩指點(diǎn)上秦世遺周身八大要xue，片刻，秦世遺已動(dòng)彈不得。

秦世遺愕然道：“娘，你……”

秦曼彤深情地?fù)崦厥肋z的臉，淚如雨下：“娘對(duì)不住了你一輩子，總該要給你留下什么。”然后她將秦世遺擺成盤膝狀，她盤膝坐到秦世遺背后，雙掌抵住他后背，頃刻，一股柔和的內(nèi)力從掌心傳入秦世遺體內(nèi)。

秦世遺意識(shí)到了即將發(fā)生的事情，大吼：“娘！”

“噤聲！”秦曼彤令道，“娘的時(shí)日已經(jīng)不多，這是為娘最后能為你做的了。”

秦曼彤四十年的功力進(jìn)入秦世遺體內(nèi)，這是幸事，卻也是哀事。

最后一絲內(nèi)力流入秦世遺體內(nèi)后，秦曼彤露出了二十多年來未曾出現(xiàn)的笑容，然后她倒在親生兒子的懷里。

“相公，你可以去陪你了，你要等一等我?！?/br>
秦曼彤永遠(yuǎn)地閉上了她的眼睛。秦世遺將她與那把殺死風(fēng)無痕的劍埋葬在風(fēng)無痕的鮮血下，接著站起來，孤身一人邁入雪地，與黑暗融為一體。

爹死了，娘走了，他的親人只剩下一個(gè)，那個(gè)本該成為他情人的人，卻成了他兄弟。

第33章第三十三章

蕭離恨在醉心居等他。

蕭離恨的臉色很蒼白，臉上也沒有笑。他面前擺著四個(gè)酒杯，兩杯是給活人，兩杯是給死人。

兩杯酒倒在了地上，蕭離恨望著空了的酒杯，長聲一嘆:“我聽說了?！?/br>
秦世遺端起斟滿的酒杯，飲酒入喉:“你知道了?！?/br>
蕭離恨苦笑:“我寧愿不知道?！?/br>
秦世遺道:“但你已經(jīng)知道，就必須接受?！?/br>
蕭離恨問:“你呢？你接受了么？”

秦世遺道:“我必須接受?！?/br>
蕭離恨道:“好，很好，你現(xiàn)在自由了?！?/br>
秦世遺道:“我自由了，”他突然站了起來，“所以我得走了。”

蕭離恨問:“你要去哪？”

秦世遺轉(zhuǎn)身背對(duì)著他:“天涯海角，總有我的歸處?！?/br>
蕭離恨問:“那么我呢？”

秦世遺閉上眼，痛苦地道:“你也有?！?/br>
蕭離恨握住他的手腕，他力道很重，幾乎能在秦世遺手上掐出青痕:“你忘了我們的約定?！?/br>
秦世遺側(cè)頭道:“什么約定？”

蕭離恨笑了，笑容里都是苦澀和解脫:“要我命的約定?！弊詈笠蛔致湎聲r(shí)，他已在醉仙居外，“一個(gè)月后，雪山頂上，不見不散?！?/br>
親生爹娘死了，現(xiàn)在還要親手殺死自己的兄弟，這豈非世上最殘酷的事情。

秦世遺正飽受煎熬，當(dāng)初的約定，誰想今日竟真的要實(shí)現(xiàn)？他不能毀諾，這是男人之間的約定。

其實(shí)他痛苦，蕭離恨又何嘗不痛苦，或許他們之間一戰(zhàn)，是解決痛苦的最佳方式。

這一戰(zhàn)不可避免，他為什么不趁著痛苦來臨前放縱一回？

他喝了很多美酒，才知道這世上最美妙的東西是什么滋味，他也去了很多地方，才發(fā)現(xiàn)這世間不是只有藍(lán)天和白云。

最后他的腳步停在了無名居。

他從雪山下來，去看了他視為師尊的人。

龍傾寒把一根枯枝遞給他，留下一句話:“你的劍是殺人，還是救人，不是取決于劍，而是取決于心。世上很多事，并非親眼目睹的，就是真相?！?/br>
秦世遺不解問:“比如什么？”

龍傾寒道:“死亡?！?/br>
秦世遺思考了一夜，恍然大悟。他回到逍遙林，去了絕情宮，走回武林盟，他終于領(lǐng)悟龍傾寒的話中之意。

然后他握著那根枯枝，來到了雪山之巔。

蕭離恨已經(jīng)在這里，他現(xiàn)在頂著一張秦世遺從未見過的面孔，這是一張很奇怪的臉，一眼看過去的時(shí)候，你感覺他在哭，但如果仔細(xì)看，他卻在笑。

這張臉豈非就像捉摸不透的人生，想哭的時(shí)候，其實(shí)在笑，想笑的時(shí)候，其實(shí)是哭。

秦世遺走向蕭離恨:“你來了。”

蕭離恨道:“你也來了?！?/br>
秦世遺道:“我并不想殺你?！?/br>
蕭離恨道:“但你未必殺得了我?！?/br>
秦世遺凝視著蕭離恨的眼睛:“我們一定要戰(zhàn)？”

蕭離恨道:“我也有一把看不見的刀，我想知道，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刀快?！?/br>
秦世遺道:“我們之間只有一人能活？”

蕭離恨道:“或許我們同歸于盡?！?/br>
秦世遺道:“我們沒有自相殘殺的理由。”

“但我有！”蕭離恨突然向秦世遺甩去葉鏈，葉鏈無情，人更無情。

秦世遺幾乎同時(shí)刺出枯枝。

天地一色，落葉像血雨一般紛飛不盡，像他們一般，一方不死，另一方不休。

他們的力量爆發(fā)到了極致，他們已不是人，是天地萬物的主宰，風(fēng)雪花葉都成為他們的武器，為他們而戰(zhàn)。

世上已沒有任何事物能阻擋他們，狂風(fēng)不能，暴雪不能，只有死亡才能。

這一戰(zhàn)誰會(huì)死，誰會(huì)活？

活的人將承受親人死亡的痛苦，死的人也得不到解脫。

秦世遺的百劍已出，已達(dá)巔峰，蕭離恨的冥陽功已臻至頂峰，千樹萬樹已然倒下，等著他們的，只有最后一招。

秦世遺手里的枯枝仿佛有了生命，振奮地震動(dòng)，積蓄已久的力量在這一刻全力刺出。

蕭離恨射出葉片，雙指也已豎起，然后他夾住了枯枝。

枯枝的力量還在，它沒有停住，擦破蕭離恨的指尖，刺向他的喉嚨。

蕭離恨眼里流露出了解脫的神情，他突然松開了鮮血淋漓的兩指，閉上了眼。

這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劍，就是蕭離恨也擋不住，他輸了，他就該迎接死亡。

這一劍很快，沒人能讓它停住，但這不是劍，只是一截枯枝，只要是殺不了的武器，就能停下。

枯枝被一股蠻力震碎，碎屑擦破了蕭離恨的臉。疼痛讓蕭離恨睜開眼睛，可是還沒看清，他臉上就挨了一拳。

火辣的痛感讓蕭離恨驚醒，他抹開唇角的鮮血，冷笑:“你不殺我?！?/br>
秦世遺冷冷地道:“你想死，我不能讓你死?！?/br>
蕭離恨笑道:“我接不住天下第一劍?！?/br>
秦世遺突然震聲道:“我也躲不開天下第一刀！”他抓起蕭離恨的右手，“你的刀呢？”

蕭離恨臉色有一絲不自然:“我像是用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