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他走路，看他邁著小短腿到處撲騰，然后聽他大聲叫我爸爸。再等他大一點(diǎn)，我們就一家三口時不時地出去旅游，我學(xué)點(diǎn)攝影，給老婆孩子拍好多好看的照片。最好再能養(yǎng)只狗，吃完飯我們就牽著它一起在小區(qū)里散步，孩子抱著球，路過籃球場我就陪他玩會兒?！?/br>
“然后過著過著就老了，要是生意還做得好，我就把它交給我孩子，要是做不好也沒什么，讓孩子自己去闖，反正我也老了，把手頭東西一賣，帶著老伴兒去某個山清水秀的鄉(xiāng)下養(yǎng)老，最后走不動了就和老伴兒手拉手躺在床上，直到死掉?！?/br>
一口氣說了這么多矯情兮兮的話，顧聞弦倒還沒反應(yīng)，聶歌自己先笑了，說：“cao，你來之前，我上課不認(rèn)真聽，沒事凈瞎想，從發(fā)現(xiàn)自己是超級賽亞人拯救世界到以后養(yǎng)的狗該取什么名字，稀里糊涂倒是把自己一輩子規(guī)劃好了?！钡媱澸s不上變化，誰知道以后會怎么樣呢。剩下的話尚未出口，聶歌忽然愣住了，他說：“你說什么？”

顧聞弦剛才說了一句話，聲音很輕，不過也足夠聶歌聽見，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問了。顧聞弦冰冰涼涼的目光望著他，難得好脾氣地重復(fù)了一遍，說：“白晶晶剛才來過，說她在段橋那邊等你，不見不散?！?/br>
聶歌的神經(jīng)粗且壯，平日里與白晶晶稱兄道弟，莫約早就把她的性別拋到十萬八千里之外，但正臨畢業(yè)之際、旅游之時，西湖邊、段橋上，此情此景之下，孤男寡女、你儂我儂，即便神經(jīng)再粗，聶歌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他撥著頭發(fā)的手一停，問：“她有沒有說找我干嘛？”

“你說呢？”顧聞弦的語氣泛起一股無人知曉的酸味，“她是想單獨(dú)跟你說話，不見不散呢，怎么會和我講？”

聶歌“嘖”了一聲，斜著眼睛看了會兒面無表情的顧聞弦，拿肩膀撞了撞他，說：“誒，你說我去還是不去?。俊?/br>
“這用問我？”顧聞弦道：“你想去就去，我難道會攔你不成？”

聶歌咧嘴一笑，“當(dāng)然要征求你的意見，我這不是怕你吃醋么？”

“吃誰的醋？白晶晶的？”顧聞弦的眼神幽幽地朝聶歌斜去，“還是你的？”

“這我怎么知道？”聶歌嘴角的笑意愈深，說：“得問你自己啊。”

“我只在吃餃子的時候蘸醋?！鳖櫬勏业卣f，一頭歪進(jìn)枕頭里，悶悶的聲音從棉絮里頭傳來，“你去好了?！?/br>
聶歌臉上漂浮的笑一下子就消失了。

頓了頓，他道：“顧聞弦，你這就很沒意思了。”

顧聞弦說：“我一向是個沒什么意思的人，你才知道？”

聶歌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才知道?！?/br>
顧聞弦道：“現(xiàn)在知道，也并不晚。”

這回，聶歌始終都沒有說話。

顧聞弦如一只鴕鳥一般，把腦袋埋在柔軟的枕頭里，不愿看也不敢看聶歌此時的眼神。過了一會兒，床墊忽然一輕，是聶歌下了床，他聽見他穿好鞋子走到門邊，隨即“砰”地一聲甩上了門。

聶歌七拐八繞地終于摸索到段橋的時候，白晶晶已經(jīng)站在那兒等了很久了。她穿著棉麻的長裙站在西湖邊，湖面上襲來的風(fēng)拂起她潔白的裙擺，即便此時游人如織，聶歌的目光還是一下子落在她身上，他心想，挺好看的，就是不知道顧聞弦穿上會不會更有仙氣。

顧聞弦面癱著一張臉穿著白色長裙的模樣在腦海中自動浮現(xiàn)，一下子逗笑了聶歌，但下一瞬又使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cao，想那個混蛋干什么。

他于是朝著白晶晶走過去，拍了下她的肩膀，“嘿！”

白晶晶被嚇的一抖，回過身，見是聶歌，又立時升起陽光燦爛，“你來了？”

然而這陽光落在聶歌眼里，卻略微有些刺目，他不自然地垂下眼簾，說：“不是說在段橋上等我么？怎么在這兒？我差點(diǎn)就走到橋上去了?！?/br>
“橋上人太多了，又不準(zhǔn)停留太久，我只好在橋旁邊等你了。”白晶晶吐了吐舌頭，“我想著白素貞和許仙也是在段橋上相遇定情，還想著也試試，借著古人的光輝，說不定就成了呢？每想到政策有變，失算了?！?/br>
這話說得委婉，但其中涵義，已經(jīng)十分明晰。

白晶晶一張臉已漲得通紅，但仍舊裝作不以為意的樣子，抬起胳膊，用手肘撞了撞低頭沉默不語的聶歌，說：“誒，你說，站在段橋邊，白娘子的光，我借到了嗎？”

聶歌腦子紛亂一片，心底卻如明鏡澄澈，他硬著脖子抬起頭，望見眼巴巴看著自己的白晶晶，眼前卻忽然閃過穿著白裙冷著臉的顧聞弦，忍不住又笑了，他一愣，然后抿了抿嘴，說：“白晶晶，傳說終歸只是傳說而已。”

第8章明明如月（八）

白晶晶纖長的睫毛上下?lián)鋭?，臉頰上露出一對酒窩，“啊，果然還是離得太遠(yuǎn)了沒借到嗎？早知道這樣，我應(yīng)該堅持去橋上等你才對?！彼焐险f著俏皮話，眼底卻泛起深深的波瀾。

像是要哭了。

聶歌最怕女孩子掉眼淚，頓時緊張得手足無措，卻又不知如何是好，嘴皮子哆嗦半天，最終憋出來一句，“你別哭……”

他不說還好，一說，白晶晶的眼淚立刻掉了下來。

她一邊抽鼻子一邊抬起胳膊摟住了聶歌，把黏黏糊糊的眼淚鼻涕往他T恤上抹，如此流氓行徑換做平時早被聶歌一巴掌甩開，只是眼下場景，他也只好無聲地嘆了口氣，猶豫著抬起手，放在她柔軟的后背。

白晶晶抽抽噎噎地說：“我這么好你都不喜歡我，你是不是喜歡男的呀？”

聶歌無奈地笑，問：“我能喜歡哪個男的？”

白晶晶毫不猶豫地說：“顧聞弦呀！”

聶歌面色不變，沉默片刻，說：“大概吧……”

顧聞弦忽然想打噴嚏。

但他硬生生擰著鼻子忍住了，生怕自己一個輕輕的噴嚏聲穿越風(fēng)與人群，被送到湖邊相依相偎的兩人耳畔。

他忽然想起以前陪mamameimei看過的八點(diǎn)檔狗血愛情劇，暗戀的男主的惡毒女配目睹他男主和女主恩愛畫面，心生嫉妒，于是使出各種十八般卑鄙手段陷害女主。他對這類角色一向嗤之以鼻，如今卻忽然生出幾分認(rèn)同感。

藝術(shù)源于生活，孔子誠不欺我。

比如現(xiàn)在他就很想沖過去把白晶晶推進(jìn)西湖里。

但聶歌必定馬上跟著跳下去，若劇情繼續(xù)朝著狗血方向進(jìn)展，兩人說不定還會在水底下來個渡氣接吻，這就更不妙了。

于是顧聞弦一動都沒有動。

此時夜幕已悄然降臨，涼風(fēng)習(xí)習(xí)，挾來初夏時節(jié)清馨的荷花香，顧聞弦站在一棵柳樹后，悄悄地望著站在不遠(yuǎn)處的聶歌，里那道靈光乍現(xiàn)的白光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