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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說著,將她腿腳塞回錦被,倒了杯水給她喝。等魏鸞不生悶氣了,才放心地落下懸于金鉤的簾帳,剪燈而去。 燈火昏暗后,魏鸞仰趟在榻上,對著旁邊的空枕出神。 連春嬤嬤都這樣說,她果真是對盛煜上心了? 所以才會對他的態(tài)度斤斤計較? 她摳著枕頭上的繡線,心里有些亂。 片刻后,有些氣悶地翻身朝里,拿錦被蒙住腦袋,沒再看盛煜的那只枕頭。 …… 翌日清晨,魏鸞如常去西府給長輩問安,回曲園后,暫將昨晚的爭吵不快拋之腦后,逍遙自在地到后園去逛。正是仲春時節(jié),氣候漸暖而桃花當(dāng)令,明媚日光下燦若云霞,滿園姹紫嫣紅,賞之不盡。 美景如斯,一圈兒逛下來,編個花箍花籃來玩,再剪花枝插瓶裝點(diǎn)在屋里,心緒漸好。 同在京城的東宮之內(nèi),太子妃章念桐卻沒這般閑適的心情。 她剛從壽安宮回來。 章念桐是比周令淵大一歲,是鎮(zhèn)國公章孝恭的女兒。 論身份,她的姑祖母是太后,堂姑母是皇后,父親襲了爵位手握重兵,沾著章家的姓氏,身世比魏鸞還顯赫。不過她相貌算不上多出眾,出閣前跟周令淵的往來有限,故不像魏鸞名聞京城。 嫁入東宮前,她也知道太子心有所屬,對她觀感平平,章太后選她入東宮,只是為穩(wěn)固權(quán)柄。是以哪怕周令淵新婚頭兩年不肯碰她,鬧得不太好看,章念桐仍安守著太子妃的位置,打理后宅、招呼女眷,不時到后宮給長輩問安。 后來有了孩子傍身,地位愈發(fā)穩(wěn)固。 今日她先去章皇后的蓬萊殿,婆媳倆再到壽安宮,跟章太后說了大半個時辰的話。 地位尊崇的三個章家女人湊到一處,名為問安,實(shí)則有事商議。 章念桐回東宮后,直奔詹事府。 誰知周令淵并不在那里,而據(jù)侍衛(wèi)稟報,太子今日并未出東宮。章念桐心中疑惑,回住處瞧了瞧也沒見那位的身影,找了半圈后猛地想起件事,沒再叫宮人跟著,只身往東宮最北邊的琉璃殿走。 那里原本是散心所用,雖不及太液池風(fēng)光無限,也有亭臺水榭,琪花瑤草。 章念桐初嫁入東宮時曾去看過兩次,頗為喜歡。 誰知沒多久,周令淵卻忽然以翻修宮室為名,將原本修在水畔的閣樓拆去,另修了座寢宮,親自取名題匾,稱琉璃殿。待屋舍落成之日,琉璃殿便成了東宮最富麗堂皇、奢華輝煌的所在—— 論外形規(guī)制,不曾越規(guī)矩半分,但營造所用的木材極為貴重,臺階皆用雪白玉石,甚至超過周令淵的寢殿。殿內(nèi)墻壁涂有椒泥,置身其中香氣隱約,中庭以朱紅為飾,金漆描畫,門扇的銅環(huán)皆鍍金細(xì)鏤,觸目輝煌。 而在殿內(nèi),壁燈、香爐皆以黃金鑄造,帳幔窗紗皆是一匹千金的珍品,其余翡翠珠寶、玉器珍玩,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 這般營造,分明是藏在東宮的金屋。 且周遭水清花媚,廊廡蜿蜒,四時花開不敗,殿前更有大片的雍容牡丹,比太子妃那座威儀卻冰冷空蕩的寢宮精致了不知多少。 當(dāng)時因另起宮室,用度奢靡,周令淵還被永穆帝斥責(zé)了幾頓,他卻不以為意。 章念桐不用多猜都知道這地方是為誰修的。 此刻,她匆匆趕往琉璃殿,看著明媚春光下輝煌矗立的宮殿和虛掩著的殿門,熟悉的憤怒感洶涌而起,幾乎將她吞噬。她站在水畔閉上眼睛,任由春風(fēng)拂面、鳥鳴入耳,片刻后按捺下情緒,雙手?jǐn)吭谏砬?,緩緩向?nèi)走去。 周令淵果然在里面。 黑底織金的衣裳端貴威儀,殿內(nèi)空無一人,他盤膝坐在中間,瞧著臨墻的博古架,似在出神。那架子用料貴重,上面擺的卻不是珍寶,而是些小姑娘喜歡的玩意兒——譬如憨態(tài)可掬的泥人、金絲細(xì)編的蛐蛐籠、繡得清雅的絹帕、被染得亂七八糟的筆筒…… 章念桐垂目,只當(dāng)什么都沒瞧見,行禮道:“殿下?!?/br> 那位神游物外沒反應(yīng)。 章念桐抬高聲音,聲音卻仍溫和,“殿下?!?/br> 這回周令淵倒是聽見了,回眸看了她一眼,似有些不悅,道:“你來了。” 章念桐頷首,并未感情用事,緩步走過去蹲在他身旁,輕聲道:“臣妾去詹事府,沒瞧見殿下,才會找到這里來。春暖花開,外面景致正好,殿下與其在此悶坐,不如出去走走?若是朝務(wù)不忙,臣妾也可陪殿下到北苑散心?!?/br> 去北苑多是騎馬射獵,周令淵從前常帶魏鸞和周驪音去。 若換成章念桐……實(shí)在興致缺缺。 他掀了掀唇角,想起昨日盛煜牽著魏鸞的手離開,夫妻倆在馬球場縱馬馳騁,博得陣陣歡呼喝彩。騎馬張揚(yáng)的美人是他深愛沉溺的明艷風(fēng)華,旁邊的男人卻實(shí)在刺目得很??上У搅四┪玻缘枚酥鴸|宮的身份,將那頂精美的垂肩冠遞到盛煜手里。 其實(shí)當(dāng)時他多想親自戴給魏鸞。 周令淵垂眸,喃喃道:“有時候,我寧可不是太子?!?/br> 不坐在這儲君之位,他就無需背負(fù)章太后和章皇后的期望,為所謂的皇家規(guī)矩和血脈延續(xù),迫不得已迎娶不愛的女人。他能毫無顧慮地等心愛的小姑娘長大,而后十里紅妝迎她到懷里。更不必像昨日似的,明明恨不得將她攬到身邊,眾目睽睽下卻不得不維持太子氣度。 可惜章皇后膝下唯有他這個獨(dú)子。 而東宮的位置一旦坐上去,便只能進(jìn)不能退。 章念桐看著男人的側(cè)臉,沒聽見這喪氣話似的垂眸,“這里涼,殿下到外面坐坐吧。” “太子妃?!敝芰顪Y忽然轉(zhuǎn)頭,“你說,這些是不是都只能成為過去?” 他伸手,指著那座博古架。 章念桐很想說過去的皆已過去,卻沒那個膽量。 她當(dāng)然知道太子的心結(jié)所在,縱心中不悅,仍如平常般屈意安慰道:“人總是往前走的,如同殿下與魏家表妹的回憶留在了過去,昨日、今日乃至明日所發(fā)生的,也會成為過去。而往后如何,事在人為?!?/br> 這話倒很合周令淵的心意。 章念桐瞧他面色稍霽,才道:“方才臣妾去給母后和祖母問安,祖母有幾句話,叮囑臣妾務(wù)必告訴殿下。是跟盛煜有關(guān)的。祖母說,家父已挑了人手,過陣子就能暗中抵京,請殿下早做準(zhǔn)備?!?/br> 周令淵聞言,神色驟緊,旋即起身道:“走,到外面說?!?/br> 先前玄鏡司與兩位相爺合力,永穆帝龍顏震怒,逼得章氏不得不斷臂自保,以平物議。但章太后畢竟久在尊位,自詡睥睨天下運(yùn)籌帷幄,豈能輕易咽下這口氣?前陣子礙著永穆帝而按兵不動,如今風(fēng)頭過去,自是不愿善罷甘休。 周令淵更不愿放任盛煜肆意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