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月桐笑瞇瞇遞過藥碗來，用托盤盛著。“來！吃藥！”

    他蹙著眉，“聽話，乖！”

    端在手上的藥是剛煎的，熱乎乎冒著氣。

    他用勺子細(xì)細(xì)輕柔地?fù)芘?，語氣溫淳輕柔得像哄小嬰兒。

    江沅不動(dòng)。

    眼淚一下被對(duì)方激涌出來。

    他不來還好，這一來，又是如此語氣，所有的委屈、酸澀統(tǒng)統(tǒng)泉涌似噴了出來。

    “乖，你生病了，就該吃藥，不是嗎？究竟要和誰賭氣？”

    她還是不動(dòng)，他又小心翼翼地騰出一只手去輕輕敲摸她肩頭。

    月桐和劉mama在旁相視一眼，偷偷地抿嘴笑，趕緊悄無聲息領(lǐng)著一干仆人丫頭退下。

    “我真生氣了啊！cao他娘的！還沒哪個(gè)女人敢和老子這樣甩臉子瞧！”

    江沅這時(shí)終于動(dòng)了。

    男人蹙著眉冷眼注視下，動(dòng)作不疾不徐，慢得像烏龜，輕輕撩了被角，起床，下榻，先是陌生而恭敬又疏禮客套地給對(duì)方行禮，接著，奪過男人手中的藥碗就咕嚕咕嚕喝。

    她小臉漲得通紅，一大碗熱熱的苦藥，仰著頭，捧起喝得又急又兇狠，眼淚都嗆出來了。

    傅楚看得瞪大了眼珠子。

    趕緊將對(duì)方手中的藥碗奪過來，“干什么？！老子——”

    像在極力忍受什么，長吁了一氣，道：“想把自己哽死嗆死了是不是？你是故意氣我的，是不是！”

    江沅掏出袖帕擦擦嘴角，又抿了抿嘴，低著頭。

    房里一抹僵硬尷尬古怪的氣息。

    “你到底想做什么？”

    又好生好氣，耐著性子問，“告訴我，你為什么不吃藥？為什么要折騰自己？你生病了，知道么？是我嗎？是我哪里得罪了你？”

    江沅冷笑一聲，打著手語，“不敢！相爺您這樣說，可是折煞賤妾了！”

    傅楚輕瞇著眼，看她。像看怪物。

    她平時(shí)，可不是這樣子的？

    那個(gè)溫婉、善解人意、總是小心翼翼在他面前的女孩兒到底去了哪里？

    “賤妾死了也就死了吧！反正，這世上，有我一個(gè)不多，離我一個(gè)也不少，誰還會(huì)在乎呢？”

    一絲風(fēng)，掀起了門前的撒花軟簾子。傅楚忽然不說話了。他在廂房那風(fēng)口里背著手踱來踱去。

    江沅打著手語：“我一個(gè)啞巴，爹不疼娘不愛的，能活到今天，實(shí)屬不易！我累！真的很累！我總是在想，為什么能耐活在這人世這么久，還，還——”

    “還怎么？”傅楚聲音哽哽，問。

    “還會(huì)去追尋那些幼稚、不可捉摸、毫不實(shí)際的東西，就比如天上的星星，那些云啊，月亮，那些開在霧里的花，那些虛無縹緲的夢(mèng)……”

    傅楚掀眉，盯她：“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江沅：“相爺您懂！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傅楚沉默著。

    半晌，他聲音干干，道：“我還真他娘的不懂！”

    江沅淚霧迷?？粗粗粗?，垂下眼睫毛。

    她決定不想再回復(fù)下去?！拔沂莻€(gè)女子，相爺，我也是要臉面的！請(qǐng)給我留一點(diǎn)臉面，別問了，求你！”

    傅楚的心，頓時(shí)像被刀割撕裂一樣，鮮血淋漓的痛。

    “我，我……”

    好幾次，他翕動(dòng)著薄唇，鼓足了勇氣?！拔遥移鋵?shí)……”

    江沅輕輕地抬頭，凝望著他。

    剪水秋瞳在燈影里閃閃爍爍。

    男人的眉目里寫著倦意，痛楚，糾結(jié)，矛盾。

    終于，她死了心，低低一笑，“我知道，我是一個(gè)啞巴，是個(gè)殘疾！你娶我，都算是在抬舉我了！我實(shí)在是想太多了！實(shí)在是太不知好歹了！”

    便輕輕搖頭。

    女人的這一席手勢、啞語、表情，那不爭氣的頹喪自卑模樣……

    男人快要被氣炸了毛。

    他怒吼：“你給我住嘴！住嘴！”

    他猛掰著她的雙肩，“你很好，真的！是我！是我——”

    他說不下去了，臉側(cè)向一邊，表情絕望痛苦，“你別逼我，你別欺人太甚，總之，你，你——”

    江沅猛地睜大水亮的黑眸。

    男人慢慢將手從她雙肩移了開，他背對(duì)著她，看著自己這雙手——這雙丑陋污穢骯臟的手。

    “總之你別欺人太甚，你別逼我——”

    他口中吶吶地自語著。一邊走，一邊踉踉蹌蹌地以艱難步子遠(yuǎn)離江沅，向門外逃去。

    他這是又要逃了。

    月亮高高掛在天幕上，那是純潔、高貴，睥睨著萬物的象征。

    “別逼我，你別逼我——”他還在吶吶自語。

    “我臟，臟啊……”

    如同一個(gè)從泥潭里剛剛爬上岸的小孩，渾身狼狽，無助望著四野茫茫。

    江沅忽然在這一剎那間頓悟了。她明白了。什么都懂了。她喜極而泣，眼睛里有喜悅，激動(dòng)，興奮，不可言喻的那抹悸顫、歡愉和幸福。

    她一把將他猛地拉扯回轉(zhuǎn)身，掰著他的頭一直往下，手捧他臉。

    踮起腳，就朝他玫紅色唇瓣狠吻了過去。

    ☆、入V兩更

    【一更】

    傅楚這一刻整個(gè)大腦屬于空白窒息混亂麻痹狀態(tài)。

    她的唇真就那么貼上來了。

    沒有予他一點(diǎn)點(diǎn)心理準(zhǔn)備, 如此猝不及防, 如此迫切又狠又著急。

    他垂下的寬大袖口, 手指尖在里面不住哆嗦顫著。

    他想輕輕地伸手，去推她，然而, 無力抬起, 整個(gè)人仿佛軟成一團(tuán)棉花。

    身體變輕了。

    他還是使力把手給抬起來, 本想試著再推, 卻不自覺撫上對(duì)方纖細(xì)的腰。柔情似水呵！她柔軟的身體, 純潔干凈的女兒香，如水波漫涌，將他一層一層像浪潮包裹著, 圍得他天旋地轉(zhuǎn), 不知是身子何時(shí)何地，還是置于夢(mèng)中。

    他無助地站在原地，全身僵硬, 到最后竟不知到底應(yīng)該推她，還是將她狠狠擁抱在自己寬大有力的懷抱。天，在旋轉(zhuǎn)；地, 也在旋轉(zhuǎn)，整個(gè)天花藻井屋宇吊燈也都在旋轉(zhuǎn)。

    終于終于，她離了他，這場吻，也不知到底多久, 她離了他時(shí)，連他唇邊上都是她濡染過的香氣與味道。她羞澀地別過眼，垂垂睫毛，最后，表情吶吶地，神思恍惚，往他身側(cè)后退兩步，坐下來，坐在一張大紅金絲楠木圓桌前，伸手，輕輕擺弄桌上的一盞青花瓷茶壺，神情慌亂無措，羞澀到極點(diǎn)。

    傅楚還站在原地，一動(dòng)也不動(dòng)。

    這漫長靜寂的夜晚，燈花閃出十字架，屋內(nèi)傳來一陣陣桂花樹的香味。

    還是江沅最先有了手勢上的動(dòng)作語言，猛地轉(zhuǎn)過身子，站起來，凝視著對(duì)方，小嘴半翕半闔，仿佛說：“我真傻！真傻！從此以后，我決定不再去猜了——”

    她打著手勢，眼眸溫柔似水地亮晶晶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