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村風(fēng)景賞心悅目平靜美好，裴遠(yuǎn)的臉色漸漸放松，深深吸了一口氣，心情也隨之輕松起來。

    “那個……”莫小碗欲言又止。

    他轉(zhuǎn)頭看著她，“有事？”

    “我娘……我娘想認(rèn)你這門親戚，你可同意？”她眉頭微蹙，看起來有些心事重重。

    男人唇角微揚，挑了挑眉，問：“你也想我做你的舅舅？”

    “我……”莫小碗咬了咬下嘴唇，想了想道，“我不知道！隨你啦！”

    這個回答并沒有讓他滿意，他冷哼了一聲，果斷的吐出了兩個字：“不做！”

    聽到他的回答，莫小碗不但沒有生氣，反倒松了一口氣，唇角露出一絲笑意。

    “為什么？你不是說你沒有家人么，多一門親戚不好嗎？”

    “誰告訴你我沒有家人？”

    他一句話嗆得她沒法回答，明明是他自己說的不是嗎？小碗腹誹。

    “我的家人不在縣城，在很遠(yuǎn)的地方?！彼用嬗挠恼f道，“我有義父，還有一些其他的家人。”

    莫小碗聽著新奇，見他說的模糊不清，也不大好意思問，便干脆閉了嘴巴。

    耳畔是風(fēng)聲、水聲、鳥兒歡快的叫聲，莫小碗坐在一旁的大石頭上也看著河面發(fā)呆。

    裴遠(yuǎn)轉(zhuǎn)過臉，看到她雙手抱著膝蓋坐在大石頭上，水綠色的裙尾隨風(fēng)輕輕拂動，幾縷調(diào)皮的發(fā)絲跳躍在她白皙的臉頰上，淡金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散發(fā)著少女特有的青春和稚嫩，飽含著無限的活力和生機，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豆蔻花，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歡喜。

    他想起了京城，現(xiàn)在距離千山萬水的那個地方，那個他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那里紙醉金迷夜夜笙歌，那里繁華鼎盛萬國來朝。同樣的，那里藏污納垢風(fēng)云暗涌。

    在那里，他是一把寶刀、一把利劍，一把殺人的兵器。他生活在北鎮(zhèn)撫司，里面有著被京城達官貴胄稱之為人間地獄的“詔獄”。而詔獄，正好是他一手主理的，他可以一字不差的說出里面的一百零八種酷刑不帶重樣的。

    鮮血酷刑、鬼哭狼嚎，是詔獄的常態(tài)，說那里是人間地獄毫不為過。從來沒有聽說過進了詔獄，能夠完整出來的。

    義父曾經(jīng)對他說過，讓人怕你，那是你的本事。如今在京城，他可謂是本事通天了。

    然而，他并沒有覺得有多么開心，反倒時常會覺得有一絲異樣的冷清。所有的人，要么怕他要么忌憚他，眾臣如此，義父如此，自稱信任他的陛下也是如此。他沒有朋友，甚至連一個可以說心里話的人都沒有。

    除了在北鎮(zhèn)撫司和宮中，他常年戴各種人/皮面具，換著各種樣子。他的睡眠十分淺，一旦有一點響動，便會驚醒，時刻提防有人來刺殺他，一時一刻都不能放松。

    這么多年，他發(fā)現(xiàn)，在莫家的這些日子，他才算睡了幾個完整的好覺。

    悠揚動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他這才詫異的發(fā)現(xiàn)，方才他走神時，這丫頭已經(jīng)摘了一片翠綠的葉子放在嘴邊吹起了小曲兒。

    輕松歡快的民間小調(diào)，仿佛一只跳躍的可愛鳥兒，環(huán)繞在他周圍，這般平靜，這般美好……

    ☆、輸了

    一曲吹完，莫小碗歪著腦袋問他：“好聽嗎？”

    男人點頭。

    她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吹葉子我打小就會?！?/br>
    裴遠(yuǎn)問：“你還會什么？”

    莫小碗聽了他這么問，倒是皺起了兩條小眉毛，認(rèn)真的想了起來。

    “我還會……踢毽子、捉小魚……啊……魚……”她一抬頭，指著河面上跳動的銀色小魚，“它跳起來了！”

    裴遠(yuǎn)順著她的手指向河面看去，果然一條小魚兒在河面歡快的跳躍，仿佛離了水依舊是那么自由。

    “離開它熟悉的地方，便會有喪命的危險，并不是聰明的表現(xiàn)。”他蹙眉道?？赡芟乱豢?，便會有路過的水鳥將它叼走。

    這番話頗有哲理，然而女孩壓根沒聽進去，他一轉(zhuǎn)頭時，那丫頭已經(jīng)脫了鞋子，扎起了裙擺，卷起了褲腿，露出兩白皙的小腳和藕節(jié)似的小腿，在陽光下白的發(fā)亮。

    “你……做什么？”裴遠(yuǎn)一怔。

    “捉魚??！”莫小碗歡快的跳進了河里，快的裴遠(yuǎn)來不及阻止她。

    好在靠近河岸的水底并不深，有一片鵝卵石墊著，莫小碗彎著腰開心地在河里摸魚，時不時響起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裴遠(yuǎn)望著她在河中忙碌的身影，這丫頭仿佛沒有一刻閑的，也沒有一刻不開心的。她的開心和不開心都寫在臉上，便是先不開心一會，只要看到好看的好玩的臉上立即便能露出歡欣的笑容，笑的那般純粹不含一絲雜質(zhì)。

    有那么一刻，他竟有些羨慕她，快樂來的那么容易。

    陽光照在她的身上，仿佛撒了一身的金子，她握著一條小魚向他看過來，快樂的仿佛一只捉到了蟲子的小燕子。她的笑容就跟陽光一般，照的人心中豁然明亮。

    看到她的笑容，他的嘴角也不由自主的上揚。

    “接著！”她話音落下，便有一條魚兒朝著他扔過來，裴遠(yuǎn)自然沒有去接，他素來不喜歡挨這些腥膻東西，他將手微微一格，那魚兒便落在了一旁，不過是一個手指長短的小魚罷了。

    裴遠(yuǎn)微微蹙眉，這么個小魚，rou都沒有一兩，怎么吃？

    “捕快大人！”莫小碗在河里叫他，他抬起了頭。他不喜歡她叫他舅舅，但是花家一家人并不知道他的真實名姓。捕快大人？這個稱呼聽起來倒是不錯。

    “我多捉幾條，回頭給你燉魚湯！”女孩說著，又低頭彎腰去摸魚了。

    裴遠(yuǎn)怔了一下，微微低下了頭，看那草地上掙扎的魚兒，雖然他平日里并不喜歡吃魚，但是此刻心底，卻有幾縷暖暖的東西在流動。

    莫小碗捉了半天，終于弄到了五條小魚，她上了岸放下了褲腿穿了鞋子，便摘了片大樹葉將魚兒包了起來。

    兩人打算回家，她要推輪椅沒有手拿魚，她將魚遞到裴遠(yuǎn)跟前：“捕快大人，幫我拿著唄？”

    裴遠(yuǎn)隱約聞到里頭一股土腥味，微微蹙了眉，到底還是將裹著魚兒的樹葉包接了過來。

    莫小碗推著輪椅走在幽靜的竹林小道上，周遭異常的安靜，偶爾聽到幾只雀鳥鳴叫。

    “我欠你的，早晚會還?！?/br>
    她突然聽到他說，莫小碗急忙搖頭：“不，你不欠我的。我雖然從破廟里救了你，但是你幫我救了我爹，又幫我家撐腰，還教我寫字，一點都不欠我的?！?/br>
    裴遠(yuǎn)唇角微揚，這個傻丫頭，他裴遠(yuǎn)的性命如此金貴，豈是這些芝麻綠豆的小事可以抵消的？但是他現(xiàn)在不會說，說出來她也不明白。他雖然手段狠辣，但是素來愛憎分明，對他有恩的，他絕不會虧待，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