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往前走，同張家誠一樣，做個雙面角色，一面是差人，一面是鬼。

    ——“做差佬有乜用啊？幾多薪水??？點救你爹地媽咪呀？這世界不是講講文明道德就可以填飽肚子的，你爹地炒股，反被股市吞到一蚊不剩，股市有道德嗎？cao縱股市幕后的那些人有道德嗎？生存是要靠腦子的，這世界就是這樣的，做人要往高看?！?/br>
    ——“年仔，救救你爹地呀，他系你爹地呀。”

    “媽咪啊，我是……”差人啊……

    ……做差佬乜用?。?/br>
    在親人面前，他收了聲，那一句本該很有底氣的話，忽然間無法理所當(dāng)然地講出口。

    他并沒有忘記。

    他、鐘霓、江月三人一起成為警察的那一天，他們有念誓詞，那長長的誓詞，一字一句他沒忘記。

    遵守法律，維護(hù)法綱，執(zhí)行法紀(jì)，履行職守，秉公行事，不枉不徇。（1980年香港警隊誓詞，此處誓詞非完整；[摘自維基]）

    他要主動去找朗聿凡，同他認(rèn)錯、解釋。

    乘船過海，已入深夜。

    鐘霓回到警署，重案組一群人仍在忙案子，韓定被保釋，需另外找出證據(jù)，此外，韓定請律師投訴鐘霓，Madam惡意傷人，致他左眼重傷，無法治愈。

    劉錦榮單獨見她，本該是要訓(xùn)斥她，卻反倒安排她去監(jiān)視韓定。

    辦公室內(nèi)只亮著一盞落地?zé)?，劉錦榮站在她面前，手里的硬質(zhì)文件夾抵在桌沿上，影子被拉長，覆在鐘霓腿上。

    得不到鐘霓回應(yīng)，劉錦榮擱下手里的文件夾，轉(zhuǎn)目望向她，“你不愿意？”

    鐘霓搖頭，直問：“需我做乜??？光監(jiān)視，無法定他的罪吧？”

    “昨日行動，貨雖然留住了幾樣，但不夠，印刷室是以制貨伙計名字租用，韓定除了在現(xiàn)場出現(xiàn)過，其他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幾個制貨伙計攬下所有罪責(zé)?！眲㈠\榮拿起桌上的文件，交給她，“我要你查到他手里有多少貨，到底是不是他負(fù)責(zé)制貨？除了他還有無其他人？”

    鐘霓打開文件，里面是有關(guān)幾個嫌疑人資料，新記太子賀坤也在其中。她微愣，想了想，更直接問他：“傅時津死亡時間有錯誤，你很清楚，是唔是??？”

    劉錦榮停滯了半秒，依舊是板著一張臉，卻難得同下屬認(rèn)真解釋：“事關(guān)警隊名聲，如果讓港媒知道有社團(tuán)人員混進(jìn)警隊，你想，整個香港警隊在市民眼里還有無可信度？”

    “陸欽南，你認(rèn)識？”

    “一個交易而已，我不能讓他暴露警隊的問題。”

    “劉Sir，我以為你毫無弱點?！?/br>
    外面人都話他好犀利，無感情弱點的人做差人最合適不過，將來做事得罪大佬，都不用顧忌家人、條女啊。

    人嘛，最重要是自己所愛之人。

    對劉錦榮而言，警隊才是最重要的，他要盡最大能力保護(hù)警隊形象。

    可是，做警察，最先保護(hù)的是難道不是那些被侵犯權(quán)益、受到傷害的無辜市民嗎？

    鐘霓合上文件夾，轉(zhuǎn)身離開辦公室。

    夜過九龍，霓虹四起。程宇年不在，鐘霓便要充當(dāng)護(hù)花使者，送靚女江月回家。摩托只一個頭盔，江月不肯戴，鐘霓也不讓了，自己戴上，請江月上座。

    江月笑起來，從口袋拿出一片薄薄的薄荷味香口膠，拆開紙袋，送到鐘霓嘴間。

    鐘霓毫不客氣，張嘴就咬住，薄荷清香入喉，教人更清醒。

    江月得知她要一人負(fù)責(zé)去調(diào)查韓定行蹤，坐在后座，大驚失色，迎風(fēng)大聲講：“阿霓！你應(yīng)該拒絕劉Sir！韓定對你來講，他是頭號危險人物！律師保釋他離開西九龍時，他就對我們揚(yáng)言過，他不會放過你??！”

    風(fēng)里全是薄荷香口膠氣味。

    鐘霓突然剎車，望住眼前公路亮到前方更遠(yuǎn)更遠(yuǎn)的路燈，神情若有所思。

    突然停下，又不講話，好古怪，江月?lián)乃?，輕輕拍拍她肩膀，“阿霓……？”

    鐘霓爆出難聽的臟話，乜乜屎忽鬼啦……

    她回頭看江月，“劉錦榮知不知??？”

    “當(dāng)時他在場……”

    鐘霓被氣笑，用力擰動車把手，車子疾速向前。

    送江月到家門口，她脫下黑皮手套，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張遞給她，“麻煩你交給年仔。”

    江月就要翻開時，聽到她這話，動作頓了頓，“……年仔有無事情??？”

    鐘霓神情復(fù)雜，不讓朋友為她擔(dān)心，需展開笑顏，講一講幽默笑話，哄她進(jìn)屋。待她要轉(zhuǎn)身離開時，江月拉住她，“阿霓，周六我去教堂，我會為你祈禱?！?/br>
    “切?！?/br>
    鐘霓擺了擺手，同她講bye bye。

    她不忍心告訴江月，上帝其實是個呃人的壞蛋。（呃人：騙人）

    人人歌頌它，卻不知它邪惡，上帝創(chuàng)造了兩張同樣的面孔的同時，竟也容忍謊言、背叛、虛假存在于世。

    她轉(zhuǎn)過身，重新戴上黑皮手套，冷風(fēng)襲來，眼睛發(fā)酸。

    神欺騙世人，卻是無罪，仍有人虔誠做它信徒，好沒道理啊。

    她的世界不應(yīng)該是這樣子的。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子的——

    半山別墅深處，鐘聲冷冷清清敲了三下。

    宣文汀同阿粒大鬧一場后，阿粒變乖好多，宣文汀一面高興一面警惕，生怕阿粒又要做出什么驚心動魄的事情來。故日后再有什么事情時，他都請阿棠看管好阿粒，不要讓她下樓。

    老不死的家伙，他哪里知道，這棟半山別墅內(nèi)有用的人早都被陸欽南收買掌控。

    這個世界是年青仔的，老人就應(yīng)該老老實實退位啊，早點退位或許還有清福可享。

    正廳內(nèi)仍是檀香繚繞，神龕內(nèi)佛像仍是那個表情，上面天窗大開，日光傾斜，透照在佛像胸前掌心向外的手掌上，施無畏印，布施無畏予眾生，救濟(jì)眾生，也為信徒消除內(nèi)心恐懼。

    宣文汀也有恐懼的事物。

    如今，佛救不了他。

    三樓書房內(nèi)，書架上那尊慈悲佛像出賣了他。

    “契爺，人要有錢才能保平安，女人嘛，要有錢，自然便有安全感?！标憵J南拿這句話來安撫宣文汀，“阿粒也不例外。”

    阿粒捧著一束花從后院過來，正巧聽到陸欽南這句話，轉(zhuǎn)過臉看看阿棠，小聲問他：“你覺得他講的對不對啊？”

    阿棠看著阿粒嬌麗的面容，點頭又搖頭，搖頭又點頭。其實，好對的，至少他阿媽是這樣啊，阿爸賺不到錢，阿媽會生氣，會罵人，然后一個家里的溫情會漸漸被沒有錢的境況磨滅，所謂平安、安全感都沒了，沒了，家就不算家了。

    阿粒拿下一支玫瑰，扔給阿棠，“這一支花瓣不好看?！?/br>
    宣文汀回頭望了眼阿粒，見她臉上有笑，他自己心情便也好順暢，轉(zhuǎn)過臉，神情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