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此番遭了罪，要多將養(yǎng)些時日才好。”

顧青神色微動，決定試他一試，“金御醫(yī)，近來我總覺胸悶氣短，時常有昏厥的跡象，不知還有什么不妥嗎？”

金御醫(yī)抬頭看向顧青，兩人對視，片刻，金御醫(yī)似下了決心開口：“王爺一直讓下官設(shè)法隱瞞，如今看來是瞞不下去了，下官醫(yī)術(shù)有限，這些年來也只能維持大人的身體一二?！?/br>
顧青倒有些意外他坦誠相告，只聽金御醫(yī)又道：“皇上如今重病在身，下官早過天命之年，對于疑難病癥越來越有心無力，已向太醫(yī)院求乞，早日回鄉(xiāng)安老殘生?！?/br>
原來是知道皇帝大病，太醫(yī)院頓成是非之地，趁著還能脫身，早早求去。這金御醫(yī)并非太醫(yī)院的頭面人物，不過是普通醫(yī)師一名，求去不難。再看他先前不肯站隊遼王，顯然是個獨善的聰明人。大概因不再與各方有瓜葛，所以肯對自己說了實情。

金御醫(yī)離開后，顧青過了半晌急喚魏大娘。

“大人這是要做甚？”魏大娘只見顧青似要披衣而起，手腳著慌。

“不礙事，有件事需得即刻就辦，你扶我去書案前，過后替我送個信?！?/br>
魏大娘只得依從，替顧青拉開沉重的檀木圈椅，又笨手笨腳地磨墨裁紙，嘴里道：“大人，還是先買幾個丫鬟小廝放在房里伺候吧?！?/br>
顧青也知她一人照應(yīng)不來，“外頭掃院子，漿洗之類的粗使你先雇幾個，買個丫頭給你做下手。至于屋里暫不要放人，待魏方好了，讓他跟著我，其他要添的人等，等我大好了再說?！?/br>
想那原主府上烏煙瘴氣，還弄了個背主的管家，門戶不嚴(yán)顧青只怕日夜難安，先就這么對付得過就成，往后再看?？傊藛T精簡便于管理是首要，他一個穿過來的單身男人又不講什么排場。

一頁長信寫完，讓魏大娘托給左靳送去遼王處。按顧青的性子原想只說各方情勢，不談皇帝，再提點一句金御醫(yī)請辭的事，引著遼王自己往那個路上去。

再一想，落筆已是據(jù)實獻策的路子，不說他身家性命交在遼王手上，玩虛的萬一得不償失。另就原主的記憶看，原主對遼王可謂全心信賴，只怕也是因此，見自己被棄獄中，再無生機。

他這主子，是個大人物，卻不是個可以托付的大人物。

二日后齊昇就接了急信，這一回臉上卻凝重起來，曾析看后，忍不住道：“長卿真要成謀士了不成？往日從不見他有這般能力?！?/br>
若不是雪箋上那一手再熟悉不過的肖像自己的筆跡，齊昇都要以為寫信給他的另有其人。

案上檀香氤氳，書房的地龍燒得正熱，烘得齊昇有些恍惚。

顧青是何時開始瞞他的？分別后初時來信的訴苦、害怕，后來的懇求、掙扎，再之后的無望、瘋狂。他聽過他在京城不少的奢靡荒唐事，因著這最后絕望里透著瘋狂的意味，出了事他便自然想棄了顧青，留著只怕日后徒生麻煩。

那個記憶中羞澀誘人的少年已多年未見，齊昇知道自己的性子，若起了心思棄了的東西，便不會再轉(zhuǎn)頭留念，這般愛猶豫不決的，是他那太子哥哥。然而此刻，回憶浮過多重，他竟從未看清過顧青嗎？他親養(yǎng)大的小奴，脫了手心，心緒自然復(fù)雜，此刻，若是人在跟前……

“主上？”

“明之，你說什么？”

曾析見齊昇回過神來，又恭謹(jǐn)再道一遍：“臣覺得長卿所說之法可行，皇上能夠長久不動不語確實于王爺最為有利，只這補上金御醫(yī)空缺之人，還得好好尋個人選?！?/br>
齊昇兩指一扣案桌，嘴角略有弧度，“本王這兒倒有個人選?！?/br>
第8章最佳人選

顧青當(dāng)真不曾想到，接替金御醫(yī)的，是姜岐。

十日后，姜岐親自將這個消息帶給了顧青，因遼王已改托他照看顧青。

顧青心道這身子倒和太醫(yī)有緣。

“我與王爺說了你的實情，王爺命我一定盡力，一概藥材務(wù)必使人問他要最好的。”

顧青半坐在床頭，臉上顯然不把這話當(dāng)真。姜岐卻是個一當(dāng)一，二當(dāng)二的性子，王爺怎么說，他自當(dāng)怎么做，細(xì)細(xì)給顧青把了脈，又道：“王爺已將你年幼時用過的方子抄了給我，只你離開后用過的虎狼之藥，卻不知有些什么?！?/br>
顧青伸手往床后的匣柜里摸出一個玉瓶，“只用過這個，主上說是給我續(xù)命的。里面有哪幾味藥，如何炮制的，不必尋思去問，你我的命不值這個方子?！?/br>
姜岐忍不住挑了挑眉，他是名醫(yī)世家出身，再謙和，這話也不免激起探究之心。他將藥丸倒出一枚，單看成品便知是精心炮制，不比太醫(yī)院的御藥差。姜岐取刀刮下少許，先聞后嘗，隨即皺眉道：“這藥有癮。”頓了頓，又道：“不過，對大人并沒有什么用?！?/br>
顧青極為贊同地點頭，這就是他想不通的地方，按理，遼王要控制他，防他生出異心，這是最好的法子，是遼王不知道這藥癮對他失效嗎？

姜岐不知顧青所想，他滿心里只念著生克藥性，推演著他知道的幾味君藥和臣藥的配伍，嘴里道：“這藥對他人自是生毒有癮，對大人則確有續(xù)命作用，只要此前的病痛不是頻繁發(fā)作，就不會上癮。但藥理上，這藥不能對癥，只是應(yīng)付病痛發(fā)作時救急，多少亦會傷及根本。幸而，大人這些年用得少。”

顧青苦笑，原主是知道這藥的霸道的，不到挨不過去怎會輕易去用？看來原主用這藥就和重癥病人使用阿片類藥物效果差不多。顧青前世最后的日子里也是用過的，少量，不持續(xù)，不過減輕些發(fā)作時的痛苦，成不了癮。

紙筆攤開，姜岐忙著將腦中浮現(xiàn)的藥名，份量，制法一一列出，琢磨片刻，又覺不對，顧青見他專注地寫寫劃劃，還不時嗅聞細(xì)嘗那藥丸，根本忘了他這個人的存在。

好一會兒，姜岐想至瓶頸，習(xí)慣性起身去抓藥柜的時候，這才想起來自個兒并不在濟安堂里。抬頭見顧青饒有興致地望著他，頓感十分失禮，窘得耳根都紅了，幸而離得遠(yuǎn)，料顧青也看不出。

“大人，是岐失禮了?！?/br>
“姜大夫可將藥丸帶回研究，并不急在一時?！?/br>
“大人可直呼姓名?！?/br>
“日后你我同朝為官，還是互喚表字吧，我字長卿?！毖约按耍櫱嗳滩蛔〉溃骸敖蠓?，青僭越問一句，你是自愿接這太醫(yī)院的差事嗎？若不是，青可代為周旋?！?/br>
“岐字素問?！苯獓@了口氣，“姜家與宮里的那些恩怨，想必大人有所耳聞，我是爺爺親自教養(yǎng)的?！?/br>
顧青默然，仔細(xì)一想，竟沒有比姜岐更合適的人了。他與皇帝有恩怨，可唯一知道恩怨的皇帝發(fā)不出聲了。家里祖上多朝御醫(yī)，自身則年輕資歷淺，進去正好替了金御醫(y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