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之下，臣奮身撲救，才搶下小童性命。當(dāng)時街上游人甚多，隨意勘訪便知臣所言屬實?！?/br>
聞言大殿上不少人竊竊私語起來，顧青目光沉穩(wěn)，深吸一口氣，再道：“臣的家奴只是奉臣之命斬馬停車，而意外傷了王寺丞的是為臣，并無刑部侍郎所言致死一說，只是取劍斬馬時，因車駕顛簸，意外所致。

王寺丞若是因此傷了性命，臣是萬萬不能認(rèn)的?？峙率翘旎鹚拢侨肆δ芡旎?。臣停了車馬，就離開了現(xiàn)場，當(dāng)時大火四起，屋倒房塌，臣也是僥幸才逃了出來?！?/br>
一番話說得真真假假，顧青吃準(zhǔn)了殺馬這么大的動靜，街上有的是目擊者，逃不掉。王都冉受劍傷是事實，死于火災(zāi)里三層閣倒塌也是事實，這些仵作驗過便知，不許也無需他弄虛作假。

只有一樣，劍傷王都冉的只能是他顧青，這般還有周旋的余地，若是顏錚，必死無疑。

刑部侍郎已經(jīng)在旁對奏：“顧大人信口便說王寺丞是無故縱馬于市，這等重罪，若是傷人，輕則笞刑八十，重則流刑千里，怎可隨口捏造？至于殺人一事，推于火災(zāi)，更是荒謬?！?/br>
“王寺丞是否縱馬傷人，只需問當(dāng)日路人便可查清。即便只是驚馬而起，非故意為之，臣命家奴斬馬救人，也無過錯。至于王寺丞是否因大火斃命，只要宣仵作驗過便知?！?/br>
果然不出顧青所料，對方就此不再談尋仵作驗尸，只在縱馬傷人還是驚馬傷人上做文章，將顧青說成是傷及無辜。無故傷害朝廷命官，自然是重罪。

顧青只肯認(rèn)是因?qū)Ψ娇v馬才誤傷。

晉南王也在殿上，此刻顧青回話的地方剛好在他邊上，忍不住輕聲道：“推給家奴?！?/br>
若將顏錚推出，如今殿上這般形勢，顧青極可能換來全身而退，倘保下顏錚，他即使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然而推出去就是親手送了顏錚的命。

顧青咬死是自己動的手，他肯自認(rèn)傷人，王安高興還來不及，怎會去究竟真相。

晉南王搖頭，暗恨他魯鈍。

齊昱在上頭已是聽得不耐煩，下了判詞：“顧青當(dāng)街劍傷太仆寺寺丞，本該下獄，然事出有因，孤也不是不講情理的人，褫衣廷杖二十，以儆效尤。”

你不是以色事人嗎？今兒就讓滿朝文武飽飽眼福，打不死你，也叫你日后再無面目見人。

待太子話音落地，守在外頭的儀鸞衛(wèi)立即進(jìn)殿拖人，兩個虎背熊腰的侍衛(wèi)上來就要扒落顧青衣裳。

果然許多人不顧殿前儀容，紛紛回頭，有那站在角落的，更是踮起了腳。

晉南王急急出聲，“太子，不可對顧大人褫衣！”

褫衣廷杖是要赤露下身的，板子翻飛，殿前的風(fēng)大，上身扒落得只剩一件里衫，怕是什么也遮不住。

齊昱愣了愣，想起了皇帝老子的那些“嗜好”，又想起皇帝此刻到底還沒咽氣，雖他心里是認(rèn)定皇帝醒不過來了，可到底人還在呢，他就要在群臣面前扒光他的床上人，讓百官欣賞個夠，這到底是羞辱誰呢？

“住手，不可褫衣。顧青體弱，正月里不宜受了風(fēng)寒。”齊昱一急，出口就成了這么個理由。

這么一來，下頭人倒有些吃不準(zhǔn)了。把人拖下去，摁在長案上，行刑的看向主事的，主事的看天，腳尖到底是朝外開了，心道，這可不是一般的rou，是皇上的那塊rou，沒見太子爺恨得牙癢癢還得囑咐不能受了風(fēng)寒，你敢打壞試試？

轉(zhuǎn)眼，板子噼里啪啦地落了下來。

第14章后戲

未等顧青杖完，戚順已著人遞了消息出宮門，魏方是哭奔著回去報的信，“錚哥，三姑娘，大人被廷杖了！”

顏錚霍得立起，顏姚急道：“怎會如此？傷得可知多重？”

不待魏方細(xì)說，顏錚已經(jīng)奔了出去，昨晚的事顏姚他們不知具體，然，那官兒是他殺的，顧青若真是因這個被牽連……

顏錚趕到宮外時，晉南王府的下人正幫著輕搬顧青，一條厚被墊在下頭，顧青發(fā)根皆濕，臉色白得像張紙，趴在上面一動不動。

晉南王見著馬不停蹄的顏錚，忽得就想明白過來，他是什么身份爵位的人，心里一不舒坦，口里話便難聽得很，“一個以色事人還不夠，還養(yǎng)著個以色事人的東西?！?/br>
顏錚跪在當(dāng)?shù)?，攥緊了手心。

既然來了人接應(yīng)，晉南王轉(zhuǎn)身回府，上了轎子經(jīng)過跪著的顏錚，看著那張堅毅年輕的俊容，只覺自己老了，忍不得話，又拋下一句：“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你家大人硬要替你扛這二十杖，我等著瞧你這出戲怎生往下演。”

顏錚挺直腰，低著頭恭送，等人轉(zhuǎn)出彎去，顫著手去看顧青。

掀開裹著的錦被，腰部往下衣衫都碎貼在rou上，宮里隨手倒的止血藥，如今血污污糊作一團(tuán)，不忍卒睹。

顏錚面上無波，眸子深似寒潭，手上極輕地將錦被重又裹了起來。

魏方此時方與車夫一同趕來，顏錚像懷抱珍寶，將顧青小心翼翼挪到車上，一路行去，顧青都渾渾噩噩，只在顛簸之時，發(fā)出幾聲無意識的吟呻。

到府時，姜岐已在屋里等著了，要清創(chuàng)面，顏姚自然避了出去，姜岐原是指著魏方動作，顏錚道：“還是我來吧，大人身子沉，力氣不足多折騰幾下也是受罪。”

姜岐不過是下意識沒把顏錚當(dāng)下人看，見他自個提出，也確是這個理，當(dāng)下點頭。

清創(chuàng)，上藥，包扎，一碗藥下去，顧青昏睡到深夜，獨自醒轉(zhuǎn)了過來。

他略動了動，只覺腰后火辣辣地疼，簡直覺不出腿來。口干舌燥，想叫人，又覺得發(fā)不出聲，正感氣餒，有人遞著溫水送到他嘴邊。

顧青側(cè)過臉，便見了顏錚，熠熠星目在上，他在下。

顏錚挺身跪在床側(cè)，伸出左臂將他的頭略抬起來，顧青則就著他的右手喝了半杯水。

“唉，那板子可真的疼?！?/br>
里屋沒有點燈，不過外間的燭火映進(jìn)些微光。顏錚右臂一伸，身不搖，左手托著顧青不動，杯子已擲到了正中桌上。

“我知道?！?/br>
顏錚的聲音原就好聽，在這靜謐黑暗中，愈叫人心動。

顧青多少起了感傷，話就有些多，“你怎么知道了？也挨過？”

“吃過軍棍，最嚴(yán)重的那回三個月沒能下床?！?/br>
“犯的什么事？”

“冒進(jìn)襲敵，不聽號令。”

“敗了？”

“大勝，殲敵于己三倍。七十二騎，七十人回營?！?/br>
“哈哈，你小子很得意？”

“是。”顏錚毫不掩飾，嘴角難得勾起笑意。

顧青莫名又有要被那眸子吸入的感覺，下意識轉(zhuǎn)開眼，道：“姜御醫(yī)說要躺多久？”

“一個月能起了。行刑的人留了分寸，外頭看著嚇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