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再晃，更別提把人挪到背上。

時間突然變得很慢，顧聆以為過了很久，看一眼手機才發(fā)現(xiàn)就幾分鐘，他也無心再觀察這間屋子，眼神在夏淮和時鐘上來回飄，慌亂的感覺像螞蟻，隨著時間的流逝緩緩爬上他的全身，夏淮的額頭有些燙，他卻只敢拉過夏淮的手，用兩只手交疊握著，念些沒人能聽到的廢話。

“老師你怎么了啊...”

“你說句話吧，讓我去死也可以...”

“...夏淮，夏淮？”

他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個小孩，每當夏淮用看小孩的模樣調(diào)侃他，還會有些煩躁，可現(xiàn)在他真切感受到了自己的無力，一個成熟冷靜的人進來的第一時間就該叫救護車，而不是傻子一樣愣了那么久，夏淮剛剛還能蹦幾個字出來，這會兒已經(jīng)再沒有聲音了。

會不會錯過最佳治療時機——

顧聆呼吸一滯，立刻開始咒罵自己，可這并不能減輕他內(nèi)心的慌亂，萬幸的是，救護車終于來了。

救護車的聲音原來是可以動聽的，現(xiàn)在顧聆應(yīng)該快點站起來，可他發(fā)覺自己動不了了，直到幾個醫(yī)護人員沖進來，問他“病人現(xiàn)在怎么樣了”，也只會搖頭。

動作麻利的護工直接把夏淮抬上了擔(dān)架，還不忘轉(zhuǎn)頭沖顧聆說：“別哭了，上車。”

顧聆蹭了蹭臉頰，匆匆下了樓。

*

萬幸的是，夏淮沒有大礙，是拖了幾天的腸胃炎和低血糖并發(fā)，才突然倒下。

夏淮躺在病床上，靜脈連接著抗感染藥物的吊瓶。顧聆安安靜靜地守在床邊，一邊看他輸液一邊給自己的手機充電，整個后半夜都在醫(yī)院渡過，盡管查房的小護士跟他說過不需要時刻盯著，還是沒敢合眼。

夏淮在天亮之后醒來，環(huán)視了周圍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斜前方毛茸茸的腦袋頂上，顧聆埋著頭在打瞌睡，有幾根頭發(fā)很倔強，能一眼就認出來。

夏淮想推他一下，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被牢牢地攥著，往回一收，顧聆像接到了什么警報，直挺挺的坐了起來。

“老師！你醒了！你要喝水嗎？”

沒等夏淮回答，他又蹦起來大喊：“醫(yī)生！他醒了！”

夏淮有種自己是經(jīng)歷了車禍剛被下了死亡通知又突然蘇醒的錯覺。

“顧、顧聆...”

手伸的有些艱難，顧聆趕緊蹦了回去，說：“我在！”

他把夏淮的手塞回去，看到床頭的鈴才想起根本不用喊醫(yī)生，于是狂摁了好幾下，醫(yī)生護士聞聲趕到，例行檢查，量體溫，掛上了新的液體，叮囑夏淮這幾天要多喝水。

正要離開，顧聆還不放心的問：“真的沒問題嗎？他昨天非常虛弱。”

醫(yī)生連腳步都沒停，丟下句“沒問題”就出去了。

顧聆又將信將疑的摸了摸夏淮的腦門兒，確實是退燒了，放心了一些，扭頭就去找溫水給夏淮喝。

看著他毛毛躁躁又停不下來地忙里忙外，夏淮覺得有點兒好笑。

顧聆端著水過來，正好撞上這笑臉，耐著性子喂他喝完，忍不住教育起來。

“為什么生病不吃藥也不看醫(yī)生？明明腸胃不好還吃飯不規(guī)律，你知不知道健康的身體有多難得！”

剛剛還一臉關(guān)切，現(xiàn)在翻臉比翻書還快，但是說出的話又讓人忍不住覺得有點可愛，夏淮還是看著他笑，顧聆覺得自己的建議被輕視，杯子接過來放好，皺眉制止道：“你不要笑了，我是認真的?！?/br>
夏淮看著他，勾著手指撓了撓唇邊，說：“看什么醫(yī)生？”

顧聆嚴肅的像個家長：“25歲的人了，生病不知道上醫(yī)院嗎？”

“噢，看醫(yī)生，然后呢？說什么？不好意思啊醫(yī)生我被我學(xué)生睡了他是年輕又熱烈的rou/體時間很久還不戴套我被中出了發(fā)了燒有點不好意思來自己吃了點藥好像沒有很好現(xiàn)在連帶著胃也不好了。”

夏淮流利的像藝術(shù)家的脫稿演講，看著顧聆臉色一點點被刷白，唇角翹了起來。

15

顧聆的表情很不好看，像是錯殺無辜后被受害者家屬歇斯底里指責(zé)的兇手，糾結(jié)又難堪，雖然“受害者”是溫和甚至帶著一絲微笑的，帶給顧聆的內(nèi)疚感反倒更大，可沒等他說出補救的話，夏淮的笑容先收了回去——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等一下，你是從我家里把我?guī)С鰜淼?？?/br>
顧聆咽了口吐沫，點了點頭。

夏淮的目光也收了回來，緩緩垂下，表情看不真切，顧聆卻不合時宜的想著他的睫毛真長，能在眼下?lián)渖系年幱澳欠N。

直到聽到布料被來回拉拽的聲音，顧聆才發(fā)現(xiàn)夏淮正用力地攥著被角摩擦。

情緒被很好地傳遞進耳朵里，顧聆覆蓋上夏淮的手，說：“......對不起?！?/br>
夏淮空了好幾秒，才搖了搖頭，而后他抽出手，用少見的帶著責(zé)怪的語氣向顧聆發(fā)出了質(zhì)問。

“不是的，你為什么一定要去我家呢？”

“我——”顧聆想不到理由，只好老實道：“我不知道。”

“你越線了?！?/br>
顧聆沉默了一會兒，問：“你心里的線，是什么？”

夏淮深深地看了顧聆一眼，說：“不要以為可以進入我的生活?！?/br>
語氣像是一條生硬的分界線，刻意要把面前的人和自己劃開。

顧聆看著夏淮，掛著水，臉色讓人分不清皮膚和病床哪個更白，青色的眼圈和發(fā)白的嘴唇無一不在彰顯他身體的異樣。

“你的生活就是每天躺在垃圾堆里活著嗎？”剛剛還小心翼翼的顧聆想到這一切就感到生氣，如果不是他今天跟在了夏淮身后，現(xiàn)在是什么狀況根本無法想象。

“如果這就是你的生活，你不用擔(dān)心，我完全不會想要參與進去。”

夏淮幾不可聞的哼了一聲，這沒能逃過顧聆的耳朵。

“我要把它們都清理干凈，現(xiàn)在馬上?！?/br>
顧聆拿出手機開始下載家政服務(wù)App，夏淮把這一切看在眼里，沒有伸手阻止，只淡淡丟了一句：“多管閑事，反正沒多久就會恢復(fù)原樣?！?/br>
“那就每周例行，我媽要是問我錢為什么花這么快，就說全給老師清垃圾用了?！?/br>
夏淮皺了眉：“不要威脅我?！?/br>
“沒有威脅，是通知?！鳖欛稣f：“你為什么要把家搞成這樣？你才住了多久？不要說什么租來的房子不是家，你為人師表，看起來干干凈凈人畜無害，結(jié)果背地里把別人的房子搞得一團糟，我不管怎樣都把那個地方跟你的人聯(lián)系不起來，也不覺得你一直就是這樣的人，你能告訴我為什么嗎？”

“哈。”夏淮一笑：“你真是長大了，看見個臟亂差的房子，就能迂回的想這么多，這么善解人意都不像你了，顧聆?！?/br>
明明是在跟他說話，眼神卻是心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