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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砸掉八個花月樓的招牌,可惜,他也是輕佻少年、愛笑喜鬧,好樣兒不學,和夏小七倒是絕配。一般有錢人家遇見這種孩子,都愿意花錢捐一個出身,日后說起來也好聽,但夏家可不行,世代書香,他們丟不起這個人吶!夏小七的爹是個翰林,如今丁憂在家。這天夏小七搖著扇子從街頭晃里晃蕩地過來,被夏翰林截住了就打。夏小七扔了扇子飛逃,夏翰林跟在后面哼哧哼哧地追。夏小七邊逃邊喊:“堂堂一個翰林,有名的大儒,竟敢當街打兒子,成何體統(tǒng)!?”夏翰林也不答話,高舉著尺把來長的藤條,追得夏小七四下里亂竄。趕巧兒王錢兒正趴在墻頭上,見狀立刻把患難兄弟拉上來,氣得夏翰林直跺腳。王錢兒說:“夏老爺,您消消氣,小七在我這里玩會兒,等下我就把他送回去。”說完也不等夏翰林答話,便一躍下了墻頭夏小七沖他爹做了個鬼臉,也跳了下去。夏翰林哇哇大喊了一陣,只能作罷。此時正值仲春天氣,滿院子里繁花開遍,夏翰林才子病發(fā)作,一個激靈渾身發(fā)顫、膝蓋窩兒發(fā)癢,偶得佳句:兩株桃杏映籬斜,妝點幽巷故人家。哎呀!好詩呀!好詩!夏翰林咂咂嘴,急著回去寫下來,倒把兒子給輕松放過了。夏小七跟著王錢兒說說笑笑走了一陣,突然停下說:“哎呀!不好,扇子丟了!”王錢兒問:“哪一把?”夏小七說:“你送我的那把。不行,我可得找回來?!?/br>王錢兒攔住他說:“身外之物,丟了算了?!?/br>夏小七仍不甘心,王錢兒勸說算了算了,又拉著他喝酒,又相約去爬山玩兒,夏小七轉眼就把丟扇子的事兒忘在腦后。這天晚上縣衙的鮑師爺睡到半夜,被人搖醒了獻寶。他迷迷糊糊地呵斥說:“什么東西!”來人是他的呆兒子鮑大,他說:嗲,可不得了了,我撿著了個好古董!”鮑師爺大為驚奇道:“拿來我看看。”鮑大轉身把扇子奉上說:“經上馬坊當鋪劉老三認定,乃是宋代的扇子?!?/br>鮑師爺氣不打一處來,扔還給他道:“宋代并無折紙扇,這種東西只有鄉(xiāng)下佬才當寶貝。他劉老三是有名的jian商快嘴,你這畜生竟然跑到他面前丟人現(xiàn)眼,你說我這老臉還要不要?”鮑大白白挨了一頓數(shù)落,很是惱火,出了家門后心想:東西倒挺美,可惜是個不吉利的玩意兒,連累了少爺我。于是他又跑了三里地才把扇子扔了,口中兀自罵罵咧咧。嘉定人人都知道知縣老爺不管事,管事的是鮑師爺。鮑師爺四十出頭,長得像個五寸釘,蠟黃臉鷹鉤鼻,老鼠胡子,說起話來拿腔拿調還特尖酸。但他也是真有些本事,他要管書啟,寫應酬文章;要管刑名,辦公門案子;要管錢糧,管地丁人口,管雜稅征收;還得兼顧衙門里的賬房,除了始終沒考上個功名只能給人做幕僚,倒是樣樣拿得起放得下。可惜他也是流年不利命犯小人,經常被夏小七和王錢兒找晦氣。這天夏小七難得大清早起床,看見花瓣兒片片落下地來,心嘆這好春光都被東風斷送了,真是人生恨事。轉念又一想,錯,這不干東風的事,不干春雨的事,不干柳絮、蝴蝶、黃鶯、杜鵑的事,全是老鮑的錯,于是氣勢洶洶地直奔縣衙而來。縣衙的燒火丫頭梅香正在后院里洗衣服,洗著洗著發(fā)覺有視線。她抬頭,看見一個人飛快地閃到柱子后頭,梅香在裙子上擦擦手,沖過去把那人拉了出來。梅香說:“你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鬼鬼祟祟的!”夏小七說:“兇丫頭!”梅香跳著腳說:“哼,無賴東西!”夏小七賠笑說:“我錯了好jiejie?!?/br>正巧主簿出來舀了水澆花,主簿說:“喲嗬,這不是夏家小七嘛。怎么,又犯事啦?”夏小七說:“哪兒呢,來瞧瞧鮑師爺?!?/br>“嘖嘖?!敝鞑境謸u頭,“老鮑知道你要來,還不望風五十里就逃了。”梅香在夏小七胳膊上狠掐一下,掩嘴笑著走了,夏小七要去追,就聽到前堂有人咋呼。主簿喝道:“吵什么?!”一個衙役連滾帶爬地沖進來說:“快快快!快喚大老爺!出官司了!”主簿說:“官司月月出,你急什么!”“這可不一樣!”衙役說:“這回可是人命官司人命官司!”主簿驚了驚,趕忙去喊老知縣。嘉定縣民風淳樸,最近的人命官司也已經過去兩年了。老知縣還沒準備好,縣衙門口倒已然人山人海。東街西巷,城南城北,說書的、做買賣的、唱戲的、擰把式的、耍猴的、賣膏藥的,撐拐杖的、帶孩子的、上學的、吃閑飯的,三教九流,看熱鬧的全都來了。衙門里堂鼓響了三聲。衙役把門一開,眾人呼啦啦全往里涌,貼在欄桿上踮腳伸頭往堂下看。堂下一面屏風:旭日東升;上掛一塊匾額:明鏡高懸;兩邊立著回避牌、肅靜牌、虎頭牌、生死牌;三班衙役拿著杖、夾棍、拶子氣勢洶洶立在兩旁,口里喊著:“威——武——”話音落了,老知縣一步三停地從屏風后頭轉出來,正正烏紗,拂拂官袍,往案桌后鄭重坐下,一拍驚堂木:“何事喧嘩!”院子側邊馬上有個女人尖聲喊:“冤枉——!”眾人齊刷刷向那邊看去,然后均是一愣,低頭議論起來。“這不是東城街上的王婆嘛?怎么跑來喊冤來了?”“誰知道呢?”茶鋪王婆,嘉定五害之一,以搬弄是非、挑撥離間、血口噴人為己任。老知縣又拍驚堂木:“帶原告!”眾衙役應道:“帶原告上堂啊——!”王婆跌跌撞撞往堂下一跪,道:“老婆子叩見青天大老爺!”“咄!堂下何人?所告何事?”王婆大呼:“老婆子王氏,狀告殺死曹大郎的兇手!”眾人大驚:“嚯!!”夏小七正伏在屏風后面偷聽,這時也“嚯”一聲:“曹大郎不是給水賊弄死的嗎?”坐在堂角上記錄的鮑師爺聽見他說話差點嚇掉了筆,心想今日忘記翻皇歷了又遇見這滾刀rou。“你且言來。”老知縣說。王婆子一拍大腿,義憤填膺,說話中間是添油加醋,敘述曲折離奇,精彩萬分。眾人聽得聚精會神,津津有味,欲罷不能。據(jù)王婆說,她的鄰居曹大郎生前長年在外做生意,結果天有不測風云,半路遇見了強人,落得個身首異處,尸身被沉在江里,頭顱被棄在岸邊。尋尸的時候她王婆也在,心細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