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妝容上好。

    唐時語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地被人攙到了桌前用膳。

    “喂我……”她閉著眼，懶洋洋地發(fā)號施令。

    很快，一勺被吹溫的藥粥遞到她嘴邊。

    她像個沒有靈魂的吃飯機器，嘴巴一張一合，咀嚼，吞咽。

    再張再合，咀嚼，吞咽。

    動作重復(fù)著，就這么閉著眼睛，慢悠悠地將早膳用了個七七八八，肚子飽了，困意也消得差不多了。

    慢慢睜開眼睛，適應(yīng)了一下光線，隨后朝著身側(cè)看去，熟悉的面孔正對著她笑得明媚燦爛。

    “你何時進來的？”

    顧辭淵拿著手帕，單膝跪在她面前，細細為她擦著嘴角，神情專注，雙目炯炯有神，“你要用膳時我便在門口了?！?/br>
    唐時語第一萬零一次叮囑：“不要隨便進女孩子的閨房。”

    少年不在意地點點頭，為自己辯解，“我問過連翹，她說你衣著整齊，我便進來了?！?/br>
    “衣著整齊，只是沒有妝容而已，與平日里也并無分別，我為何不能進？”

    “阿語即便不上妝，也是最美的?！?/br>
    唐時語猝不及防地迎上一記直球，不由得有些赧然，一時間竟忘記與他說教。

    “……可我上了妝，你瞧不出嗎？”

    顧辭淵有一瞬間的怔忡，他的手頓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仔細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目光冷凝，很快眸中的冷光又被藏好。

    她眼尾的淚痣不見了。

    手無力垂下，帕子緊緊攥在手心，心中掀起滔天海浪，面上卻十分平靜，古井無波。

    他慢慢笑了，眼中閃著動人的光芒，漆黑的眸子閃閃發(fā)光，像是藏著星星，小虎牙露在外面，叫人一看他的笑容心情便會瞬間轉(zhuǎn)好。

    他的視線溫柔地拂過她的眼睛、鼻子、紅唇，緩緩?fù)伦郑崧暤溃骸耙粯用?，我竟瞧不出分毫，阿語美極了。”

    少年鄭重地說著每一個字，每一個字仿佛都是出自真心，絕無半分摻假。

    唐時語受不住少年如此熱烈的目光和直白的夸獎，她不自在地偏過頭，耳根慢慢變紅，心跳也漸漸加速。

    今日這是怎么了，臉皮突然變薄了。

    她手伸向桌上的茶杯，慌忙地敷衍著，“你別在我這耗著了，趕快去找我大哥吧?！?/br>
    顧辭淵皺著眉，按在她的手背上，語氣不悅，“涼了，別喝?！?/br>
    唐時語的手被少年炙熱的體溫燙到，迅速從他掌心抽走，深吸口氣，瞪著他，“不要誤了時辰！”

    這臭小子，越長大越不聽話！

    手悄悄背到身后，手背隱約還殘留著他的溫度。

    顧辭淵乖順地站起身，身形瞬間拉長，像一只久睡方醒的野狼，從匍匐在地變成站立姿態(tài)，那一瞬間竟帶來一種頗有壓迫的危險感。

    唐時語恍惚間覺得，他是真的長大了。

    他居高臨下地又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半晌，微啟的唇間吐出：

    “嗯?！?/br>
    轉(zhuǎn)身出門，站在門口看了看天空，天色已經(jīng)大亮，時辰不早了。

    又側(cè)頭看了看房門，笑容徹底斂起。

    約莫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唐時語從房間里出來。

    甫一出院子，腳步頓住。

    不遠處，少年長身鶴立于桃花樹下，身形頎長挺拔，如松如竹，玄衣玉冠，清雋俊雅。

    唐時語一瞬不瞬看著他，那一刻竟覺得，少年與那些貴公子相比，也毫不遜色。

    桃花飄落，如飛雪亂舞。

    他站在一片粉雪中，姿態(tài)閑適優(yōu)雅，察覺到她來，側(cè)頭望去，先是愣了一瞬，隨后笑意漫出唇角，澄澈的眼里泛著耀眼的光芒。

    顧辭淵歪了歪頭，手背在身后，合攏手掌，一片花瓣瞬時化為齏粉。攤開掌心，微風一吹，粉末隨風而逝。

    他抬步朝她走來，笑容燦爛，目光炙熱。

    “阿語jiejie，我們走吧?！?/br>
    ☆、第 5 章

    前幾日唐時語去了二房那邊，找到了三姑娘唐時瑾，本想叫上她一同去赴宴，結(jié)果不出意料地，被拒絕了。

    唐時瑾是二房的庶次女，原本就是膽小怕事唯唯諾諾的性子，若是二姑娘跟著去了，她也會隨大流一起去，但二姑娘因為蟾蜍渾身起了疹子，這幾日一直閉門養(yǎng)病，唐時瑾也不敢跟著去。

    唐時語了解她的性子，也沒再強求，不去也好，這一趟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比不得在家中清閑。

    顧辭淵早早等在院外，見唐時語換了一身平淡素雅的羅裙，微微詫異。

    他知道阿語向來喜歡明艷些的顏色。

    “走吧。”

    她神色淡然地從他面前走過，帶起一陣淡淡的香風。

    顧辭淵皺了皺眉，連熏衣用的香料也換了，味道太淡，若不是他五感靈敏，怕是都要聞不到這股香氣。

    他亦步亦趨跟在后面，只消思索片刻，便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垂下眸子，抿著唇笑了。

    不想引人注目啊，太棒了，這樣就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阿語，不會有人注意到他的寶貝，不會有人來與他爭搶。

    光是這么想著，顧辭淵就覺得全身熱血沸騰，體內(nèi)的困獸也興奮地猛力撞擊著牢籠。

    他垂在身側(cè)的手微微顫抖，手指蜷縮，左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短匕，指尖觸到匕首冰涼的手柄時，體內(nèi)的沖動才被扼制了幾分。

    他長長地舒了口氣，頓時神清氣爽。心情好了，腳步也輕快了起來，連帶著看到府門外的唐祈沅時，也露出了真誠的笑容。

    唐祈沅看著少年詭異的笑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三人同乘一輛華貴的馬車，唐祈沅坐在中間，顧辭淵坐在他左邊，唐時語坐在右邊，兩人面對面。

    馬車行進著，車里卻寂靜無聲。他們?nèi)硕疾皇鞘裁炊嘣挼男宰?，一時間也無人開口。

    唐祈沅手拿一本詩集看了會，有些困倦，靠著馬車閉上了眼睛。

    在他閉上眼睛的那一刻，顧辭淵睜開了眼。

    唐時語正望著車內(nèi)的一角出神，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朵桃花，花香從鼻尖掠過，將她從自己的世界里拽了出來。

    她順著花看向了手，又順著手臂看向了拿花的人。

    顧辭淵正笑著注視著她，多情的桃花眼微微瞇起，眸中閃爍著熟悉的光芒。

    “花，送你?！?/br>
    她讀懂了他的唇語，原本凝重憂愁的情緒一掃而空，心上壓著的石頭被他輕而易舉地搬走，像是受了他的情緒感染，也慢慢露出了笑容。

    她喜歡顧辭淵的笑容，她喜歡一切明艷且有活力的東西。

    唐時語悄悄看了眼在一邊閉目小憩的兄長，抿著唇，努力克制著不笑出聲。

    眼前的桃花枝被人晃著，花朵抖動著，花瓣搖搖欲墜，似乎是在訴說著不耐，想要讓她快些接到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