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的“貓頭鷹抱樹”、“丹頂鶴展翅拍人肩”，還有大批人與飛禽走獸互動的奇趣場景，所繪人物從孩童、小少年到青年，打扮、身份、神態(tài)各異。

    譬如，一只大貓領(lǐng)著四只小貓悠然前行，小小嬰兒手腳并用爬在后；如總角孩童頭戴老虎面具，與一火紅狐貍嬉戲玩耍。這兩幅畫落款印鑒是“青川”二字，讓晴容心中騰起嫉妒。

    畢竟恩師以山水畫為主，閑來作寫意花鳥，筆下人物大多寥寥數(shù)筆，如這般精細(xì)描繪五官情態(tài)的佳作少之又少。

    此外，另有總角牧童吹笛放養(yǎng)，白衣琴師“對牛彈琴”，少年將軍攜蒼鷹策馬奔騰，鬧市賣藝小伙耍猴，書生寫信以飛鴿傳書，身穿赤月國服飾的青年獵戶表演“騎虎難下”，更有超乎現(xiàn)實(shí)的小漁郎騎鯊魚遨游，仙君騎鳳駕云飛天……

    紙張新老兼?zhèn)洌糠止P法青澀，隨畫上男子年齡增長而逐漸純熟老練，依稀出自夏暄之手。

    畫中人眉目如畫，或孤傲淡漠，或沉靜穩(wěn)重，或意氣風(fēng)發(fā)，或表情夸張……相貌、輪廓、身材、氣質(zhì)無一不是他本人。

    等等！這是太子多年攢下的自畫之作？

    堂堂皇子，不光幻想化身為各類角色，還暗搓搓描繪成畫、偷偷珍藏？

    難怪此畫閣無人看守，還層層上鎖！

    趁夏暄忙于整理藏品，晴容吐著小舌頭，興奮地?fù)u起小尾巴，逐一品鑒畫像，觀察他從小到大的變化。

    當(dāng)看到十七八歲的他身穿佛家海青衣，盤膝打坐，稚氣未褪的臉滿是莊重，頭頂卻頂著一只滑稽鸚鵡……她笑得嘴不合攏、肚皮抽搐，倒地來回打滾兒。

    夏暄以濕筆舔墨，在木匣外標(biāo)記“群芳圖”、“賀若九”等字樣，聞聲茫然回望：“餓暈了？”

    晴容“哈哈”喘氣，心道：是被殿下的奇詭畫風(fēng)笑暈了！

    夏暄擱下手中物，目帶關(guān)切地行至她跟前，試著伸手抱她。

    她邊“笑”邊躲，滾著滾著，腦袋猛地撞上案腳，倏然回到赤月行館的床榻上。

    返梅魂香幽幽渺渺，孤燈柔光掩映她眉眼瀲滟笑意。

    早覺太子殿下表里不一，卻萬萬沒料到，其端肅淡漠的外表下，竟隱藏了有趣心魂！

    假以時日，他大概會成為既雷厲風(fēng)行，又沉穩(wěn)仁慈的君王吧？

    ···

    是夜，菀柳至晚未歸，魚麗同樣沒音訊。

    晴容廊下徘徊，忐忑不安之際，忽聞下人來報，東府女官登門，宣稱奉太子之命，就搜行館一事致歉。

    她連忙請人入內(nèi)，心下尋思——大晚上派人造訪？是做做樣子，抑或有要事相告？

    來者是一位中年女史，姓崔，慈眉善目，沉靜有度。她呈上太子手書，禮貌問安，臨別時悄然給晴容塞了一張小紙條。

    晴容不露聲色藏于袖內(nèi)，親送對方離開，確認(rèn)未引起任何人疑心，才返回臥房。

    如她推測，夏暄所書紙條提到春蒐之行的安排，明言他本人需率朝臣同往，香料走私案中的識香辨香將由專人接應(yīng)；信末談及，兩批丁沉煎丸均不含毒。

    對應(yīng)余晞臨那句話，晴容越發(fā)糊涂——致她久病不愈的若非丁沉煎丸，又是什么原因？

    臨近戌時，魚麗匆匆歸來，借展示兵器為由，將晴容拉到后院，悄聲稟報跟蹤過程。

    “長話短說，菀柳奉命前往樂云公主府，那公主存心為難，讓她等了好半天。但返程時，她讓同行丫頭們到飯肆用膳，自己則孤身繞道去城東一家香鋪，停留約莫一盞茶時分。”

    晴容秀眉微蹙：“香鋪？”

    “那鋪?zhàn)右讶淮蜢?，必有古怪！”魚麗壓低嗓音，“且招待她的男子身負(fù)武藝，我沒敢靠近，親眼看她離開，施展輕功趕回?！?/br>
    晴容亦覺有蹊蹺：“如今除了你，我誰都不敢輕信，但若事事要你親自出馬調(diào)查，一則容易露出馬腳，二則……”

    魚麗接口：“二則你連個保護(hù)的人也無。”

    “沒錯，咱們能力有限，只能……另尋強(qiáng)援?！?/br>
    晴容輕咬檀唇，當(dāng)機(jī)立斷，借節(jié)約為名，命人把門外銀杏樹上的花燈減至三盞。

    駐足南門樓臺，眺望寧靜長街燈火暗淡了些許，她心間反倒亮起一束光。

    魚麗凝望她彎起的唇角，一頭霧水：“這燈和強(qiáng)援有何干系？”

    晴容不忍瞞她，低聲解釋：“奇數(shù)為陽，偶數(shù)為陰。太子與我約定，需要協(xié)助時，可將調(diào)整枝頭燈籠數(shù)目。”

    “太子？”魚麗滿臉疑問，“那個板著臭臉的家伙？他還派遣部下把咱們行館翻了個底朝天！”

    晴容憶及以小狗視野所見的奇怪畫像，笑眸流淌藏不住的星芒。

    “那是表象?！?/br>
    魚麗又問：“可你倆不就見過一兩次么？”

    晴容心道：那也是表象。

    但她沒法坦言夢中秘密，只好道出翰林畫院和品香閣兩次密談，并叮囑魚麗切莫泄露。

    魚麗雙目圓睜，嘴唇圍成了圈，許久方回過神：“照這么說，您不僅‘勾三搭四’，還招惹了老五？”

    晴容啐道：“少胡說！他既有所求，我正好擅此道。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得他做靠山，日后處境也會好過些?！?/br>
    她挑了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過去，慶幸夜色彌漫，模糊了兩頰緋霧。

    偌大世間，上無父母寵愛、兄姐相依，下無友人下屬可托付時，那人一句“如有所需”，是何等的珍貴。

    太子單名“暄”字，意為溫暖，想來再費(fèi)心思偽裝高傲冷漠，終究掩藏不了內(nèi)在的暖。

    天地蒼茫，山川遼闊，夜風(fēng)蕭瑟，心仍未冷。

    ···

    三日后，天清氣朗，嘉月公主率眾奔赴保翠山行宮。

    因余家叔侄沒搬離隔壁院落，晴容特意命桑柔留守行館，自己則帶領(lǐng)魚麗、菀柳等人仆侍，跟隨夏皙出城。

    自那夜在行館門口冷言冷語后，夏皙并沒再見晴容。此番太子暗地里牽線搭橋，她對過往嫌隙只字不提，仿佛從不曾有過芥蒂。

    晴容猜想太子既然拿到，或多或少會替她辯解兩句，是以默契地維持燦爛笑容，和陸清漪一起坐到夏皙左右。

    沿途青山延綿，碧江橫流，官道蜿蜒，馬車載著談笑聲，緩緩駛向暮春深處。

    “聽說，顏千金被送回老家侍奉曾祖母，似乎很是突然？”

    聊起城中貴女時，陸清漪狹長鳳眸暗帶驚奇。

    夏皙柳眉不經(jīng)意一挑：“但愿她修身養(yǎng)性，好好孝順長輩?！?/br>
    “傳聞她在別院得罪您了，興許是清漪遲鈍，倒沒瞧出端倪。”

    “她得罪的可不止我一人，還有太子殿下，和……”夏皙話到嘴邊，警惕住口，似是記起某事，忽而對陸清漪眨眼，“你這京城第一才女，這回可要牢牢把握機(jī)會?！?/br>
    “春蒐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