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怔，走坐過來問他道：“為什么？”

    話都說出口了，也只能繼續(xù)往下順了，宇文泓道：“笨笨的，不聰明，沒什么用，生出來也沒什么意義。”

    “怎么會(huì)沒有意義呢？”蕭觀音含笑望著他道，“若你沒有出生，今夜我就要一個(gè)人孤零零地待在黑暗里，沒人坐在這里陪我說話的?！?/br>
    溫暖的光暈，輕攏在女子白皙的面容上，她的聲音，柔如暖泉，“你我同年同月同日生，也許我們?cè)趤淼竭@世上前，是一起的，只是在入世之時(shí)，不小心分散了，現(xiàn)在我們又聚到一起，是緣分，緣分由因起，也必有果，所以至少于我來說，你在十七年前出生，很有意義。”

    躍動(dòng)的火苗，耀得女子星眸璨璨，宇文泓對(duì)望著這樣一雙眸子，如沉星河般心神一恍，即趕快逼自己醒過神來，心中暗想，這女子已饞他饞到，什么話都能說得出口了……

    ……但，他好像喜歡聽。

    ☆、夢境

    宇文泓心里正泛起點(diǎn)細(xì)細(xì)麻麻的滋味時(shí), 又見蕭觀音從袖中取出一方雪白的帕子，朝他遞了過來。

    宇文泓道：“我臉上沒有汗, 不需要擦?！?/br>
    蕭觀音輕笑, “是送給你的生辰賀禮?！?/br>
    宇文泓一直懶倚榻欄的身體, 微定了定, 目光落在那方帕子上許久，方慢慢地抬起了手。

    他將這方帕子從她手中拿來, 觸手涼滑輕軟，口中硬邦邦道：“我沒有賀禮送你?！?/br>
    蕭觀音邊將小燈放在榻幾上，邊柔聲對(duì)他道：“你之前, 已經(jīng)送過我了。”

    折疊方正的雪白帕子，在宇文泓手中如溪水滑開, 如霜似月的一片皓白下, 帕子一角，精繡著的數(shù)片殷紅野花花瓣，在這暗夜之中, 似簇簇跳動(dòng)的火苗, 燃得人雙眸星光熠耀。

    蕭觀音除鞋上榻，手挽著長發(fā), 在宇文泓身邊坐下道：“以后出門時(shí), 將這帕子隨身帶著擦擦汗吧”，微頓了頓，還是勸說了宇文泓幾句，“其實(shí)最近還是少出門為好, 天氣越來越熱了，在太陽底下曬久了，人會(huì)中暑生病的，你想玩，在長樂苑里玩，也是一樣的?！?/br>
    望著帕子的宇文泓，聽了這話，立時(shí)了然了蕭觀音今夜又是甜言蜜語又是親送賀禮的因由，本依他的心，他應(yīng)一口回絕、不稱她的心的，但不知為何，明明察知了蕭觀音背后的用意，可在側(cè)首對(duì)看上她雙眸的瞬間，卻握著手中帕子，輕輕“嗯”了一聲。

    宇文泓想，他酒量雖好，但今夜，怕是真的有點(diǎn)喝多了，腦子糊里糊涂不好使，之前一次，現(xiàn)在又一次，頻頻心口不一……

    而蕭觀音因之前多次勸說，宇文泓總不聽的，執(zhí)意說外面更好玩，成天頂著太陽往外跑，故也沒對(duì)這次勸說，抱什么希望，忽聽宇文泓應(yīng)下的她，心中自然浮起驚喜，望著宇文泓微彎唇角，流光映帳的燈影下，眸中笑意盈盈。

    ……笑得還挺甜……

    宇文泓心中浮起此念，下一瞬，即猛地驚醒，醉了……他今夜是真的有些醉了……醉了醉了醉了……

    醉醉的宇文二公子，趕緊移開目光，醉醉地闔眼躺下，心神混亂地睡了，雪白的帕子握在他的手中，淡淡的香氣，縈繞至他鼻下，逸進(jìn)他的夢里。

    總是噩夢纏繞的歲歲生辰夜，在今年，沒有冰冷的深淵，沒有死亡的陰影，有的，是金燦的夏日陽光，熾|熱|地照曬在他身上，令他身體的每一處毛孔，都能感受到活著的暖意，大片大片殷紅的野花，在燦爛的烈陽拂照下，燃如火海一般，他置身在這片如火如荼的花海之中，有人亦然，在他前方不遠(yuǎn)，背影清纖，白衣翩翩，不染凡塵。

    他向著她，如影逐光，一步步地走近前去，在將要走至她身后時(shí)，卻見漫山遍野的花海，忽地真就變做火海，她在他面前，在這火海的中央，化為幻影，風(fēng)吹即逝，如一縷月華，拂掠過他的面龐，他伸手欲抓握住這道清風(fēng)月影，攥至手中，見是一方?jīng)龌呐磷?，如雪素白，帕角?shù)片殷紅花瓣，灼灼如火。

    身邊所有肆虐灼燃的火光，忽在這一瞬間，熄滅干凈，天光亦滅，冰冷與黑暗再次如潮涌上，他手握著這天地間的唯一一點(diǎn)雪光，望著四周暗黑、地石紅熔的場景，忽地醒覺他身處何地——地獄無間。

    心神一震的同時(shí)，手中的帕子，也似月光幻影，如水流逝，捉握不住，夢中的他，下意識(shí)攥緊指尖，夢外的他，亦是如此，宇文泓從夢中醒來時(shí)，手中緊緊攥握著這方雪白的帕子，用力到指節(jié)酸痛發(fā)白。

    他頹然地躺在榻上，不僅后背汗?jié)?，額發(fā)下，亦浮有汗意，宇文泓下意識(shí)要拿帕子擦臉，但抓著手中帕子送到面前，卻又在額汗前停住了，仰面怔看了這帕子片刻，終沒叫這方雪帕染上汗?jié)n，垂下手去，暈暈沉沉地坐起身來。

    身體周圍，不是夢中的黑暗與冰冷，而是盈滿了明亮的夏晨陽光，它們透窗穿簾，照得帳內(nèi)亮晃晃的，令人雙目隱覺刺痛，暈沉坐起的宇文泓，一手覆在眼前，慢慢地揉著眉心，并回憶著夢中情景，想自己昨夜真是有些喝多了，睡前同蕭觀音說話時(shí)怪怪的，睡著了，也做這么奇奇怪怪的夢……奇怪的夢……讓人心里莫名沉沉的……

    從夢中醒來的宇文泓，在榻上暈暈乎乎地坐了好一陣，仍像是有些沒緩過神時(shí)，隱聽窗外傳來細(xì)碎的輕笑聲，如系在風(fēng)中的連串清鈴，在拂風(fēng)下輕輕地?fù)u曳脆響，動(dòng)人心弦。

    他坐榻靜聽了一會(huì)兒，心也像是靜了不少，趿鞋離榻，推窗看去，見是蕭觀音在廊下和那條黑狗玩，門外離地的玄漆木廊，像是剛被清水潑洗過不久，十分干凈，烏亮地反射著燦爛的朝陽，蕭觀音未著襪履，赤足在廊上與愛犬嬉戲慢跑著，玉白的足下，踩踏著碎碎流金的燦爛陽光，衣發(fā)亦披拂著澄陽與朝霞，沁人的穿廊晨風(fēng)，吹拂得她身上裙裾飄飄，整個(gè)人雪白金燦，耀目迷離。

    隨光而動(dòng)的雪白身影旁，是烏亮的純黑，經(jīng)了數(shù)月，當(dāng)初瑟瑟可憐的小黑狗，已長得結(jié)實(shí)壯健，歡快地跟在主人左右，追逐她手中的繡球，蕭觀音一手托著繡球逗狗，另一手褰著身上的長裙，縷銀素紗，不飾紋花，是她在長樂苑不出門時(shí)，最常穿的樣式。

    她褰著這迤邐垂地的素裙，如褰著一道如水的月光，月光之上，另有墨玉垂流，未綰高髻的她，只用一道白玉簪松松挽發(fā)，大半的烏漆長發(fā)，自由地披散在她的身后，隨她足踏明光、褰裙回轉(zhuǎn)的動(dòng)作，在清風(fēng)澈陽下，輕快地?fù)u散著，明明是在與狗嬉戲，可一舉一動(dòng)，卻似在飄飖輕舞，若輕云之蔽月，若流風(fēng)之回雪。

    許是他醒后不久，神智尚未清明，許是日光漸熾，眼前越發(fā)迷離，窗后望著的宇文泓，一會(huì)兒覺得是在看走馬燈影，蕭觀音的每一個(g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