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春意。

巷名浣花?？珊腿绱搜胖露鴳?yīng)景的名字相比，這條巷子更為人所知的，卻是它的別名“柳巷”。原因無他──浣花巷中僅有的兩戶人家皆姓柳，且還是三十年前才分府的同支子弟。東府因當(dāng)家柳明綸如今任職翰林學(xué)士，人稱學(xué)士府；西府雖仍是柳明綸大伯柳老太爺當(dāng)家，但因其嫡長子柳明緯如今已然官居吏部尚書，故西府又被稱為尚書府。

柳氏這一支乃是當(dāng)朝名門，祖上曾出過一名宰輔三名尚書，門下幕客在外發(fā)展良好的亦不在少數(shù)。只是柳氏門風(fēng)素來嚴(yán)謹(jǐn)，對那些上門送禮、攀關(guān)系的向來是禮待但婉拒之。久而久之，除逢年過節(jié)之時外，浣花巷內(nèi)的柳氏二府俱是門前冷落車馬稀，相較于柳明緯如今任職吏部尚書的風(fēng)光，倒也稱得本朝一大奇觀了。

柳氏治家風(fēng)格如此，府中下人的品行自也差不到哪兒去。就說門房，常言道“宰相門前七品官”，柳氏做為京中豪門，其門房就是有點架子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兒?？闪隙拈T房卻是出了名的從容有禮、進退有據(jù)，更從未有過以貌取人、待客輕慢之事，自然在京中頗有一番美名；就是那些個與柳氏不甚對付之人，也少不得要對此贊上一句，

可今日、今時，尚書府大門前，平素雷打不驚的兩名門房卻是一派心浮氣躁，不僅老是按捺不住地朝巷口探頭張望，足下亦是不住踱步徘徊、半點瞧不出平日的好耐性……瞧著如此，對門學(xué)士府給他二人晃得有些眼暈的門房不由重重一咳，抱怨道：

“張哥、李哥，兩位消停一會兒成不成??？這般踱來踱去地，小弟眼都花了?！?/br>
“此事與東府無關(guān)，你自然站著說話不腰疼了?！?/br>
“張哥”有些沒好氣地道，可足下腳步卻是緩了一緩，而在遲疑片刻后、略帶不安地同一旁“李哥”問：“不過我說老李……誠哥兒不是天未明就去禮部試院前等張榜了么？怎么如今天都亮了還沒回來報信？不會是……欸、出了什么岔子，所以沒敢……”

“呸呸呸！哪有你這么說話的？若讓大總管聽到了還得了？”

聞言，老李有些穢氣地?fù)]了揮手，“況且禮部試都過了，這殿試也不過就是排個名次而已，又不會發(fā)生什么黜落之事，你窮擔(dān)心什么？”

“就是。西府大少爺?shù)牟琶?，京里誰人不曉？都說年輕一輩里文莫過柳靖云、武莫過西門曄，大少爺與陽武侯世子并稱‘京城二少’不說，先前的禮部試又是高中了會元的，殿試的表現(xiàn)又豈會差到哪兒去？要我說，就是直接奪個狀元郎亦非難事吶！”

東西二府間平日來往頻繁，那東府門房對西府同僚關(guān)心之事自也有所了解，故忍不住插話道。

見二人俱是如此說道，本就只是一時昏頭的老張不由干笑了聲，道：

“確實確實，瞧我說什么渾話呢真是……”

說著，他一手抬起正待自掌下嘴作為懲戒，不想眼角余光卻在此時瞥見了一道自巷口急奔而入的人影……瞧出那人便是大少柳靖云身邊的小廝柳誠──也就是方才他口中的“誠哥兒”──老張也顧不得平日大總管讓他們“不驕不躁”的訓(xùn)誡、拉開嗓子便問：

“誠哥兒！快些！快些！結(jié)果如何了？”

“中……哈啊、中了……！”

“廢話！誰不知中了？幾名吶！幾名！”

“哈啊、哈啊……一、一甲……呼、榜……眼……！”

柳誠乃是一看完結(jié)果便徑直從禮部試院一路跑著回來的，是以聽得老張問起，他答歸答了，那至關(guān)緊要的“一甲榜眼”四字卻是足喘了好幾口大氣才得以說得完全……瞧他累得夠嗆，老張雖對自家少爺沒能考個狀元回來有些可惜，卻仍是忙不迭地取了一碗水來、遞給了正在門前撫著墻垣不住喘氣的柳誠：

“來，誠哥兒，喝點水喘口氣！”

“呼！呼！謝……張叔……咕?！簟?/br>
邊調(diào)整呼吸邊喝水潤了潤喉后，好不容易恢復(fù)過來的柳誠長吁了口氣，頂著一張脹得通紅的臉龐又道：

“禮……禮部的大人還跟我說……原先禮部報上去的殿試頭名是少爺，可圣上以少爺未滿十六便中狀元、恐因少年得意而氣驕志滿為由對調(diào)了一二名的名次，這才使得少爺成了榜眼?！?/br>
“原來如此──我就說嘛！以大少之才，中個狀元還不容易？況且就算只是榜眼，以未滿十六之齡便榮登一甲，亦是開國以來第一人了！”

“那是！說起我家少爺，京里人誰不舉起大拇指說個‘好’字？”

聽是當(dāng)今圣上御筆改的名次，幾人便是心有不平也不敢妄議，自然只得順勢將話題帶過、轉(zhuǎn)而又自稱贊起了那位在下人心中形象極好的西府大少，讓此前一路急趕、就盼著能有人同他一道分享喜悅的柳誠不由聽得連連點頭……好在他總算還記得自個兒真正的任務(wù)是什么，遂一聲輕咳、同老張、老李指了指巷口道：

“張叔、李叔，禮部傳報的人想來不刻便至，麻煩兩位接待一番。我還得往里頭報信呢！就先走一步了！”

言罷，他也不等張、李二人回應(yīng)，邁起步子便往西府正房奔了去──若非他還勉強記得少爺平日灌輸他的“戒驕戒躁”四字，只怕老早便高喊著“少爺中了榜眼”一路進屋了。

──只是當(dāng)他耐著性子分別往老爺和老太爺處報完了信，在連串的鞭炮聲中氣喘吁吁地回到正主兒院落中準(zhǔn)備同自家少爺報喜時，卻不論書房又或主屋里都沒能尋得自家主子──西府大少柳靖云的身影……回想起昨夜少爺要他一早出門看榜時的表情，隱隱意識到什么的柳誠臉色一白，忙抓住了一旁正于屋中整理家什的婢女，急急道：

“昕容姊姊，少爺人呢？”

“嗯？少爺不是說了要看榜，一早就同你一道出去了么？”

名喚昕容的婢女微愣道，卻旋即在柳誠慌亂無措的眼神中明白了什么，不由額際香汗微泛、問：

“少爺不是跟你一道出去的？”

“不是……他說會留在府里等我喜信的！”

“成績?nèi)绾?？?/br>
“榜眼──怎么辦吶，昕容jiejie？方才半途上便已聽得鞭炮聲響，多半是禮部的人已上門報喜來了。若是主屋那邊差人請少爺過去……”

“事已至此，不是硬撐就是得認(rèn)了──總之你再跑一趟去外頭尋少爺先，我在此看情況磨上一陣吧?！?/br>
那昕容是個有主意的，三言兩語便定下了章程，同時揮了揮手示意柳誠趕緊找人去……瞧著如此，才剛跑了老遠回來的柳誠心下暗暗叫苦，卻仍只得認(rèn)命地再次掉頭、按著平日對主子的了解往外尋起了人──

＊　＊?。?/br>
劈哩啪啦、劈哩啪啦──

“賀！地字二號房徐生榮登今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