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點(diǎn)頭點(diǎn)了半截兒，覺得有點(diǎn)別扭，看看謝庸，謝庸微笑一下，看一眼周祈，走去寫結(jié)案文書。崔熠又看周祈，周祈負(fù)著手，挑眉看他。

    崔熠便把那剩下的半截點(diǎn)頭點(diǎn)完，“老謝說得對(duì)！確實(shí)哪里都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賈誼

    ☆、妖與書生

    謝庸要寫結(jié)案文書, 崔熠、周祈先走。

    謝庸叫住周祈：“今日夏至, 晚間過來吃冷淘吧。我看唐伯買了蛤蜊放在盆中吐泥，約莫是要做蛤蜊菌菇茱萸醬當(dāng)澆頭，雖有些辣，卻鮮得很。應(yīng)當(dāng)也有鱸魚片和豕rou丁子的澆頭，你若愛旁的，提早與唐伯說，讓他給你備下?！?/br>
    崔熠“嘁”一聲, 撇嘴走了。

    周祈回頭看謝庸。

    謝庸抬眼，笑問：“怎么了？”

    他坐在大案前，因熱, 幞頭放在一邊，官袍袖子微挽, 手里拿著筆，一雙鳳眼微微彎起, 似把這暗沉冷肅的大理寺大堂都映得亮堂溫暖起來——或許他也是自己人生中能遇到的最溫暖的亮色了。

    周祈笑道：“我還有事, 若回去早就去吃，若回去晚，你們也不必等我?！?/br>
    謝庸沒探究她忙什么，只微笑一下，點(diǎn)點(diǎn)頭。

    周祈出了大理寺，騎馬往宮里去。

    謝庸寫完結(jié)案文書，騎馬回家，經(jīng)過周祈家門口, 見還掛著鎖，便知道她還沒回來——她不愛鎖門，若是去自己家，門常常只隨便掩上。

    吃完暮食，謝庸出門散步的時(shí)候，周家的門上還掛著鎖。

    坊門都關(guān)了這么久了……謝庸走出小曲，隨意在街上踱著。街上賣吃食的小攤子大多已經(jīng)收了，賣鹵鴨脖、鹵雞腳的娘子還在，看見謝庸笑著打招呼，“今日未見娘子呢？”

    “她還沒回來?！敝x庸微笑道。

    “回娘家了?。俊蹦镒有α?，難怪這郎君臉上帶著孤單，年紀(jì)輕的小夫妻真是一會(huì)兒也不愿意分開，大家都是從這會(huì)兒過來的……

    謝庸只微笑。

    娘子安慰謝庸：“郎君明日去接回來就是了。”

    謝庸再微笑，對(duì)娘子點(diǎn)下頭，走了過去。

    謝庸來到美味齋前，周祈的馬在門前拴著的幾匹馬騾中顯眼得很，她的馬也看到了謝庸，對(duì)他晃下頭，甩了甩尾巴。

    謝庸若有所思地走進(jìn)店里去，一扭頭，便見周祈正坐在墻角兒吃酒。

    謝庸來到周祈對(duì)面坐下，周祈抬眼，有些驚異，然后瞇眼笑了。

    她臉上泛著紅暈，眼睛亮晶晶的，剛才那一笑又略顯呆氣，謝庸知道她有酒了。

    謝庸回頭招呼跑堂送一碗解酒湯來，再讓上一碗馎饦。

    周祈的笑里便帶上了無奈，“沒醉，真沒醉，這才喝了多少啊?！?/br>
    謝庸不與她爭辯，只道：“嗯，沒醉也該喝些湯、吃點(diǎn)正經(jīng)飯食了，不然晚間腸胃難受?！?/br>
    他這樣說，周祈的酒就沒法喝了，“行吧?！?/br>
    周祈沒什么坐相地盤膝塌腰坐著，略歪頭，看著謝庸。

    謝庸也看著她，微微一笑。

    周祈垂下眼，又抬手去拿酒盞，謝庸卻先一步把那酒盞拿走了。

    周祈只好縮回了手。

    看她耷拉著眉眼，跟不讓吃太多被拿走貓食碟子的胐胐神似，謝庸笑著輕嘆，眼中探究之色卻越發(fā)濃了，“怎么突然想起喝酒來？為了這兩日廣運(yùn)潭上的事，還是旁的什么？”

    周祈笑道：“喝酒，還能為什么？就是想喝酒唄?！?/br>
    謝庸看著她。

    周祈清一下嗓子：“也有點(diǎn)吧？小娘子們，太可憐了?！?/br>
    不待謝庸說什么，周祈已說起旁的：“你們沒等我吃冷淘吧？其實(shí)我本來是想去吃的，但又有些想吃這里的燒鵝和釀豆腐，左右為難，就拋了個(gè)銅錢，銅錢指引，讓我來了美味齋。你回去可千萬別告訴唐伯?！?/br>
    謝庸不答。

    他不答，周祈也能自己說得很歡實(shí)：“那蛤蜊菌菇茱萸醬好吃吧？一聽就又鮮又香，加了茱萸，什么都有味兒。都說夏天吃茱萸上火，這幾天悶唧唧的要下雨，吃點(diǎn)茱萸醬，也算以毒攻毒了。興許能把前兩日吃櫻桃吃出來的泡再給吃回去。”

    “你說唐伯廚藝這么好的人，怎么就讓謝少卿你碰上了呢？真是羨慕！不是，是嫉妒！”

    “還有胐胐小可愛，我真是再?zèng)]見過那么有靈性的貓了?！敝芷頁u頭嘆氣。

    “不過你那里算‘人和’，我那里卻占了‘地利’，我那兒的桃子過不幾日應(yīng)該就能吃了，據(jù)說極甜……”周祈笑道。

    一直到醒酒湯和馎饦端上了，周祈才停住她東一句西一句的胡拉亂扯。

    唏哩呼嚕喝了半碗湯，又挑著吃了點(diǎn)馎饦片兒，周祈便站起來。

    謝庸拿出錢袋子替她結(jié)了酒錢。周祈沒說什么，只拱拱手，笑稱“多謝”。

    兩人出了酒肆，謝庸幫她牽著馬，一起往回走。經(jīng)過那賣鹵鴨脖的攤子，攤主娘子有些驚訝，周祈笑著與她打招呼。

    攤主娘子好鼻子，聞出周祈身上的酒氣，小娘子這是獨(dú)自去喝酒了？本以為是回了娘家，莫不是小兩口兒吵架了？攤主娘子看一眼謝庸，應(yīng)該不是，郎君看小娘子那眼神兒柔軟的……這小娘子這般灑脫，興許就是饞了，自己出來吃酒，郎君還惦記著出來接，嘖嘖……

    周祈不知道自己在攤主娘子心里已經(jīng)坐穩(wěn)“饞鬼”寶座，猶約下讓攤主娘子明日給自己留兩片豬耳朵。

    兩人這樣溜達(dá)著到了周家門口，周祈去接韁繩，謝庸沒松手，“你去開門。你家里什么也沒有，我?guī)湍銦┧！?/br>
    周祈無奈笑道：“我沒醉，不用這樣?！?/br>
    謝庸不說話。

    周祈看他一眼，笑著伸手去拽那韁繩，頗用了兩分力氣，謝庸松手。

    “這個(gè)時(shí)候了，趕緊回去睡吧?；匾?，謝少卿?！敝芷頁]一下拿著馬鞭的另一只手。

    謝庸站著沒動(dòng)，“阿祈，讓我以后照顧你好不好？”

    周祈回頭，看了他半晌，生硬地道：“不好?！苯又州p佻一笑，“謝少卿你啊，就跟那傳奇里的書生一樣，定力不足，才為我這樣的妖怪所惑，還想著跟妖怪長長久久……嘖！嘖！好在我是個(gè)有講究的妖，不殺熟，你算是逃過一劫?！?/br>
    周祈開了門，牽馬進(jìn)去，關(guān)上大門，越來越小的門縫隙里，謝少卿靜靜地站著，月光下他的臉很沉靜。

    門合上，周祈長眉輕蹙，鼻頭竟然有些發(fā)酸。周祈覺得自己真是只丟人的妖。

    ☆、夢中舊事

    “阿周！阿周！是真的, 上頭要在咱們中間選禁衛(wèi)了！場子就在大柳樹前面空地上。張阿蠻他們都去了, 咱們?nèi)ゲ蝗?？”?xì)眉細(xì)眼細(xì)身子的小宦者跑得臉紅撲撲的，一邊擦汗一邊問。

    嚯，周祈打趣年少時(shí)的玩伴，那時(shí)候馮二郎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