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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深:“先前在宮中,我曾問過你一回年齡,我記得,那時你說你已是十七??晌以鵀獒t(yī)者,瞧你面容,試你骨相,皆像是十四五的年華?!?/br> “這很重要嗎?”因心笑,“我而今年歲,與我要殺你無關?!?/br> “可這對我而言很重要。” 她滿眼懇切,他卻懶得理會她,繼續(xù)啃饅頭。 衣角驀地被人拽了一下,再抬頭時,因心看到一雙布滿哀求的眼。 聞月眼眶微紅:“因心,你能告訴我嗎?” 瞧著她滿眼的乞求,不知為何,因心心頭一頓,像是漏了口氣。他本不該對她生出憐憫,但思前想后,這女人終究是要死的,讓她死個明白也無礙。 因心咬了口饅頭,沒看她:“既是你兩日內,終歸都是要死在我手上,那我不妨告訴你,我確實未有十七。進宮那會兒,掌事太監(jiān)給改了年歲,生辰年歲已記不清了,左右該是十四五歲的光景。” 耳邊“轟”地一聲。 聞月心間最柔軟的那一處,開始不斷塌陷。 他話音剛落,眼淚已不自覺地從她眼眶中逼了出來。 她將他的衣袖抓地更緊:“那你祖籍何處?” “不知?!彼f:“有記憶以來,一直生活在上京?!?/br> “那你家中可有親眷?” “忘了?!?/br> 她急忙問:“怎會忘了呢?” 他咽下饅頭,回她:“兒時經歷過一場變故,摔壞了腦袋,不記舊事了?!?/br> 聽完,她捏緊他衣袖的那雙手松了松。 因心這才發(fā)覺,自己竟是對著最恨極的謝翊身邊人,稀里糊涂地說了那么多。 他嫌惡地挪了挪身,與她隔開一丈的距離。 然而,因心方才坐定,她已再次湊到了他身邊。 未等他反應,聞月便飛快捏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捋,令他左臂全然暴露在空氣里。 聞月再次見到了那個月牙印記…… 那月牙印乃是用上好朱砂描繪,形狀、色彩皆與記憶中一致。 甚至仔細觀察時,她依稀能見那月牙印最下方,多處的那個角。 那是聞昊兒時吃痛掙扎,父親不慎滑拖的一筆。 這是無論任何人,都不可能仿造出來的。 答案,已是呼之欲出。 少年在宮中長成,行事狠戾,最厭惡拖泥帶水。而今。她不斷試探著靠近,又不顧反對主動碰觸,已接近他耐心底線。 暴戾的脾氣禁不住,已有爆發(fā)的態(tài)勢,他一把捏住聞月下頜,再次將手伸進她的脖頸里,捏?。骸澳氵@瘋女人,當真不怕我殺了你?” “不怕?!彼壑心救?,像是個沒了靈魂的人。 因心下意識垂眸向她,卻不知是火光映襯,還是他的錯覺。 他竟發(fā)覺,當下,她的眼中竟是蓄滿了淚的。 她定定望著他,神情之中,全是傷痛:“你后來到底經歷了什么,怎會進了宮,怎會成了如此模樣?你父母姊妹要是知曉……定會是心疼的呀?!?/br> 聞言,因心心頭一滯。 自重生以來,因心利用前世記憶,步步為營,一路攀至皇后跟前的高位。這一世不再如前世,旁人對他的目光中,除了恐懼、崇敬,再無其他??扇缃?,面前女人竟用一雙充斥憐惜與慈愛的眼神望著他…… 這是兩世為人的他,從未感受過的目光。 若換做前世,庸碌無為的他,碰上旁人如此憐憫興許會覺得感動??蓺v經慘死的結局,這一世,他只想要將旁人踩在腳底。 因此,他想也沒想,猛地推了她一把,寒著聲線說—— “滾開,別同我玩這些虛與委蛇的把戲?!?/br> 因心走出破廟。 望著他孤獨離去的背影,聞月眼中熱淚奪眶而出。 十多年未見,她做夢也想不到,她日思夜想的親弟竟會變成如此模樣。 她并不嫌棄他如今模樣,她只是心疼,心疼得不能自已。 她不清楚前世父親帶她離開上京后的幾年里,聞昊到底經歷了什么,竟會被賣進宮做了太監(jiān),成了皇后派在七皇子身邊的細作,成了七皇子的孌童,被人虐待至死。 而今世,他又該是含著怎樣的怨恨重生,又是如何一步步爬到現(xiàn)在位置。 她曾聽聞,因心能得皇后賞識,是因在皇后受刺之時,一口咬破了刺客頸間血脈,叫人當即斃命。該是怎么樣的走投無路,竟會叫他選擇了這么一種招攬皇后注意的方式。 關于因心的一切細節(jié),她都不敢多想。 因為只消稍稍思索,便能感知到,他一定受了旁人無法知曉的苦難。 胸口疼得發(fā)慌,聞月靜默地流著淚,難堪地想…… 要是當初,父親帶走的是昊兒便好了。 那樣他便不至于遭受那么多的苦難,經歷過江南美好春景,人性的溫暖光輝,他定會長成翩翩公子,叫旁人稱羨。 可一切的一切,卻在她同父親離開,將他托付給所謂的“貴人”時,落了空。 聞月心知,聞昊成為如今模樣…… 是她造下的孽,是她欠他的。 因心再度返回廟中時,已是深夜。 見隨行二人仍在門口守衛(wèi),而那瘋女人也已躺在草垛上睡著。 因心方才走進里頭,靠在一根廊柱上閉上眼,準備淺眠一會兒。 睡意惺忪之時,因心恍惚感知到,有一雙溫暖的手在靠近自己。 因心的記憶中是沒有母親的,可此時此刻,那雙手柔柔的,竟讓他聯(lián)想到了自己素未蒙面的母親。自來性格暴戾的他,是極為厭棄母愛的,甚至他還有些恨那兩個生下他的父母,恨他們生下他,卻遺忘他,要他兩世皆過得那般辛苦。 可奇怪的是,此刻,夢中那溫軟的手,卻叫他意外地不想推開。 他甚至……有意沉淪下去。 長久后,經過一番心里掙扎,因心終是皺著眉,睜開了眼。 待到認出他跟前女人的容顏時,他不由危險地瞇了瞇眼。 初夏的夜,狂風帶著冷意裹挾而來,將破了洞的窗戶紙吹得窸窣有聲。 彼時,聞月正蹲坐在他的跟前。 正是冰冷的夜,她卻只著了單薄的衣衫,至于白日里那件厚重的斗篷,竟意外地跑到了他的身上。 今夜,因方才夢中聯(lián)想及母親,因心情緒漸漸平復,不似白日那般暴戾。 他捏著那件斗篷,“你想做什么?” “我擔心你冷著?!彼е嵛岬亍?/br> “你為何對我如此?”因心瞇起眼,冷嘲她:“你是想借此活命?叫我不殺你?” 聞言,她只是搖頭笑了笑,“這是我欠你的?!?/br> 抬起眸,她望進他的眼里,口氣篤定:“便是我這條命,都愿意給你?!?/br> 因心覺得這女人奇怪極了,“你到底在胡說些什么?” 可他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