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有任何交集。

    藥碗剛一放下，外頭就來人了，指名道姓要見她。還真巧，正是上次那個(gè)綠衣宮女。

    鹿白尷尬地在衣襟上擦了擦手，決定先發(fā)制人：“這位姑姑，我容貌不好，腦子也不好，不敢肖想太子殿下，請千萬高抬貴手?！?/br>
    綠衣宮女比她更尷尬：“陸女史，上次之事多有得罪。這不，我這就來給你賠罪了。”說著上前兩步，想要拉她的胳膊。

    鹿白一跳三步遠(yuǎn)，連連擺手：“不必不必，算不上得罪?！?/br>
    綠衣宮女訕訕收了手，叫人把賠禮送上，鹿白這才注意到后頭兩人手中還捧著盒子。

    盒子里是鮮鹿茸，太子殿下昨日才獵的。鹿白本想拒絕，但一見如此貴重，頓時(shí)便猶豫了。

    這明顯不是給她的，是給十六皇子的。送她核桃多好，還能留著補(bǔ)補(bǔ)腦。

    “我……我去問問殿下吧?！彼媛峨y色，決定說服十六皇子跟她統(tǒng)一戰(zhàn)線，堅(jiān)決不能接受太子的賄賂。

    趙芳姑將帳簾掀起一條縫，探了個(gè)頭出來：“先收著吧，殿下還沒起。我做主了?！?/br>
    綠衣宮女面上一喜，得寸進(jìn)尺道：“如此甚好。敢問陸女史，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鹿白神情凝重地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道：“芳姑姑，有沒有防身用的菜刀，給我?guī)б话选！?/br>
    趙芳姑：“……”

    綠衣宮女：“……”

    菜刀沒有，即便有鹿白也不準(zhǔn)備真帶。她不是怕被欺負(fù)，是怕再次發(fā)生碰巧路過、碰巧被叫住、碰巧去喊人、碰巧跟醉酒的太子鎖在一處的事故。

    出乎意料的是，這次并不是太子想見她。

    “到了。”綠衣宮女為她掀起帳簾，動作之間露出一截挨了打的手臂。

    鹿白的腳在門邊的毛毯邊上蹭了蹭，踮著腳尖從上頭跳了過去，仿佛踩的不是毛毯，而是一片蓮池中的荷葉。

    “你會騎馬？”太子妃慵懶的聲音從塌上傳來，似乎沒睡醒。

    鹿白：“……是，娘娘。”看來是沒摔出毛病，還不死心呢。

    “那好。”一身錦袍的人從塌上起身，款步走到鹿白身邊，居高臨下的聲音比之溫文爾雅的丈夫冷了許多，“換衣裳會嗎？”

    鹿白：“會……吧?！?/br>
    太子妃皺了皺眉，飛快地松開，轉(zhuǎn)身往里走，聲音順著她的腳步遠(yuǎn)遠(yuǎn)落下，掩埋在滿地皮毛柔軟的縫隙中。

    “青憐，去叫陸白進(jìn)來，伺候本宮換衣裳?！?/br>
    鹿白只覺得莫名其妙。滿屋子下人，怎么非跟她過不去？但老實(shí)如她，是一聲都不敢吭的。

    于是她便老老實(shí)實(shí)為太子妃換了衣裳，倒了茶水，鋪了床，收拾了妝盒。除了不小心勾了幾根太子妃的發(fā)絲外，表現(xiàn)近乎完美。

    起碼能打八十分吧？

    這一念頭剛出，鹿白的腳步就頓住了。怪了，太子妃此舉不像是為難，而像是考核？當(dāng)時(shí)她眼瞅著就快發(fā)火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罵了句“笨手笨腳”，就把鹿白趕走了。

    依照鹿白算無遺策的直覺，事出反常必有妖。的確，反常的太子夫妻正在謀劃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當(dāng)天下午，鹿白便被皇帝叫過去問話了。

    這是她第一次親眼見到皇帝。不但有皇帝，還有皇后、德貴妃、一眾妃嬪，以及她幕后的真正主子，九皇子。大周權(quán)力頂峰的人幾乎全部集齊了。

    自然，還有跟后頭楠木屏風(fēng)幾乎融為一體的黑臉竇貴生。站姿很低調(diào)，隱藏很巧妙，那又如何，還不是照樣被她發(fā)現(xiàn)了。

    跪地行禮后，鹿白沒敢抬頭，眼觀鼻鼻觀心。然而，皇帝的一句話卻如同驚天響雷，劈得她啞然忘語，駭然失色，目瞪口呆。

    “陸——先叫陸白吧，方才太子都與朕說了，既然你們彼此有意，禮部便著手準(zhǔn)備迎娶太子良娣了。”

    鹿白也顧不得天不天威了，當(dāng)即猛地抬起頭，張大嘴，瞪著眼，吐出一句中氣十足的話：

    “……?。?？？”

    見狀，竇貴生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底?？催@樣，方才所說都是真的了。

    今日圍獵結(jié)束，皇子眾臣依次獻(xiàn)禮?；实郯兹沼H自入圍，獵獲一頭豹子、兩只鹿，還得了一只能給皇后做圍脖的狐貍，因此回營之后一直興致頗高。

    竇貴生卻眼皮直跳。吳玉一整日都沒怎么出現(xiàn)，連說起北邊戰(zhàn)況的事，也只道是小打小鬧，一切如常。這老匹夫滿肚子壞水兒，不定憋著往誰身上呲呢！他一整日都留神吳玉，果然見他神色戚戚，似乎有些難言之隱，不吐不快。

    等到獻(xiàn)禮結(jié)束，皇帝達(dá)到了興奮的峰頂，吳玉才察言觀色地站了出來：“圣上，老臣有一事相求?！?/br>
    他一出列，皇帝就開始青筋亂跳，險(xiǎn)些當(dāng)場拂袖而去?；艋屎笠话寻醋×怂?，低聲道：“圣上，稍安勿躁……”

    皇帝捂嘴咳了一聲，強(qiáng)忍不耐坐了回去：“吳相何必與朕客氣，有事直說就是了?！?/br>
    吳玉先是長篇大論、口若懸河地講了一番忠義孝悌，天理人倫，接著稱頌了一遍皇帝與先皇、皇太后，與眾皇子公主間可歌可泣的親情，最后說到自己妻女早逝，孤苦伶仃，忍不住掉了兩滴悲傷的眼淚。

    皇帝聽得腦仁隱隱作痛，不得已打斷了他：“吳相不必拘禮，直說就是?！?/br>
    吳玉撩起袍角跪了下去：“圣上，臣近日查明一件陳年舊事，若不稟明圣上，實(shí)在輾轉(zhuǎn)反側(cè)，寢食難安。”

    皇帝差點(diǎn)拍案而起：那你倒是稟??！但他沒有這等勇氣，只是默默瞪了一會兒眼，等這陣氣消下去，抬手道：“說吧?！?/br>
    吳玉顫顫巍巍地叩了個(gè)響頭：“稟圣上，臣昨日方知，小女并未早夭，而是幸得善人所救，仍在人世?！?/br>
    皇帝“嗯”了一聲，終于覺出有點(diǎn)意思：“那人呢，找到了嗎？”

    吳玉伏趴得更低了，只露出一個(gè)斑白的后腦，聲音激動得發(fā)顫：“找到了，就在莫啼院，十六殿下身邊。六品女史，陸白是也?！?/br>
    竇貴生吃了一驚，但旋即便冷靜下來，心中哂笑連連。為了把人送進(jìn)東宮，吳玉可真是煞費(fèi)苦心吶！平日里就覺得他惺惺作態(tài)，裝出一副對早亡妻女情深義重的德行。

    九皇子究竟給了他多少好處，連死了的女兒都不放過？

    敢情這是要把皇位讓給他了，竇貴生無不譏諷地想道。

    核心思想表達(dá)完畢，后頭吳玉的嘮嘮叨叨已經(jīng)沒人再聽了?；实勐冻鲆粋€(gè)如釋重負(fù)的笑：“還以為是什么大事，既然人找到了，吳相領(lǐng)回去就是了?？炱饋戆?，我叫貴生帶你去領(lǐng)人?！?/br>
    霍皇后扯了扯皇帝的袖子，悄聲道：“圣上，還沒問過元真呢?！?/br>
    皇帝一愣。哦，原來十六叫元真。

    他在場內(nèi)掃視一圈，瞧見了末尾那個(gè)孱弱的人影。哦，原來這就是元真。

    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