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來著，雖然他也知道遇卓其實不太在意，考上或者考不上他都是翟陽，遇卓一直關(guān)注的也只是能不能住在一起的事兒。

不說出來的時候覺得很沉重，一說出來了，反倒輕松了，不過就是考不上大學(xué)的事兒，世上那么多人，才有幾個演員大明星，人家不也都活的好好的。他跟遇卓那一晚上之后，突然就覺得，這世上真沒什么大事兒了。

要是一切都能停在那個時候，該有多好。白航宇掉下來的時候覺得，他魂魄里的什么東西已經(jīng)被震散了，他從枝枝杈杈的灌木叢里掙扎著再站起來的時候，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白航宇了。他摸了一把自己的額頭，看見了手心里全是殷紅的血。

秦斌上前了兩步，等他看清了白航宇的樣子，卻又站住。白航宇的額上開了個口子，那樣子就好像十六年前的車禍現(xiàn)場，那孩子從車里被抱出來的時候，也是滿身滿臉的血。

白航宇把自己帶血的手心亮給趕過來的秦斌看：“斌哥，我是對不起你，你老說演員最寶貴的就是臉，你看我現(xiàn)在?！彼f著自己爬起來，踉踉蹌蹌的，渾身沒有哪不疼，卻仍是站起來了，他是看準了地方跳的，拍動作片的經(jīng)歷也讓他知道怎么在墜落時用最恰當(dāng)?shù)淖藙轀p少傷害。

“從現(xiàn)在開始你不是我的經(jīng)紀人了，你別跟著我，不然我去告你限制人身自由，還侵犯隱私?！彼f完轉(zhuǎn)過身，一瘸一拐地捂著頭，朝漫無目的遠方走了。

逃離寂靜別墅區(qū)，白航宇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了起來，他就奔跑在馬路上，奔跑在亮如白晝的大北京的夜色中。血從他的頭上順風(fēng)飄下來，好像少年的時候他奔跑在邊城的原野上，年輕的汗水一直打身上揮灑而下，澆在他家鄉(xiāng)貧瘠卻飽含希望的土地上。

白航宇跑到馬路中間去攔車，又對每一輛從他身邊呼嘯駛過不肯停下的司機招手，高喊著，你好！再見！

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么自由過。

當(dāng)然最后打到的車的方法還是掏出錢包里的幾張百元鈔握在手上，戴上帽子盡量讓司機看不到他青腫留血的臉。

終于有車停了下來，白航宇跳上車興奮地說著：“師傅，我們?nèi)〗M！”

司機師傅：？？？

他們的車駛在去療養(yǎng)院的方向，白航宇把自己鎖在帽子里，盡量躲著司機的后視鏡。車中的廣播里播著晚間娛樂新聞。白航宇手機沒電了快一天，也不知道遇卓又發(fā)生過什么。

廣播里男主播的輕快的聲音：“元旦后娛樂圈最大的新聞莫過于現(xiàn)任表演學(xué)院老師，知名演員遇卓‘性’sao擾學(xué)生的丑聞，據(jù)悉相關(guān)部門已介入了事件的調(diào)查，遇卓在校內(nèi)一切工作也已停止。無論事件真假如何，演員遇卓已于今晨記者采訪中公開承認他的同性戀傾向，成為國內(nèi)演員極其少數(shù)的公開出柜的演員，只不過這個出柜嘛...唉，可以說是完全被迫的，下面請聽采訪錄音。”

白航宇在后排坐直了身子，司機卻顯然對這種消息不敢興趣，他伸手要去擰轉(zhuǎn)臺按鈕。

白航宇：“別！就聽完這則新聞，師傅?！?/br>
司機悻悻地收回了手，顯然有些不耐煩地回頭看了一眼。

白航宇的全部注意力已經(jīng)放在了廣播里傳來的遇卓的聲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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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網(wǎng)上有爆料說你在任教期間sao擾過學(xué)生孫浩非和劉瑜，情況屬實么？”

遇卓的聲音是低沉冷漠的：“造謠的，從沒有過。”

記者：“還有在一組照片中，你幾乎看起來是和楊子寧貼在一起的，動作非常主動，看起來也不像是劇情內(nèi)容，你要對此做什么解釋么？”

遇卓：“我還沒顧上去看網(wǎng)上的什么照片，也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我們在十幾年前在一個劇組拍過電影，對手戲很多，接觸肯定是有，而拍攝也會有角度問題，可能造成了誤會吧?！蓖Ａ舜蟾乓幻腌娮笥遥鲎坑纸恿艘痪洹拔艺埬銊e再用引導(dǎo)性的方式提問了。”

這種回應(yīng)的方式顯然引發(fā)了記者群的sao動，錄音頓時顯得十分嘈雜，各種提問聲交雜在一起，白航宇能想象到現(xiàn)場的混亂，之后多數(shù)的仍然提問集中在與楊子寧的舊事上，雖然白航宇一直覺得所謂的sao擾學(xué)生可能是個更為嚴重的事兒，但大眾的關(guān)注點顯然是不同的。

最后他聽到另一個相對清晰的聲音問遇卓：“請問你的同性戀傾向是真的么？”

遇卓的聲音好像更鎮(zhèn)定了下來，背景的嘈雜聲在白航宇的耳中消失了，他只聽見遇卓說：“是，沒錯，我就是同性戀，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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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航宇打了個哆嗦，前面的司機明顯地開始義憤：“我艸，臭不要臉了這是?！?/br>
血一下沖到頭上，白航宇突然高聲：“你他媽說誰呢你！”

那司機莫名其妙地回頭哦：“嘿，我他媽又沒說你！”

白航宇的兜帽掉下來，他猛地去推了那司機一把：“你停車！”

司機顯然是懵的，手上的方向盤也松了，車內(nèi)猛地晃了一下，哐當(dāng)一聲，車停了，熄火撞在了路邊的行道樹上。

“我去你的！”空白了兩秒鐘，那司機徹底急了，他從前座上跳起來，跟白航宇扭打在了一起。直到交警的鳴笛聲滑破夜空，把兩人雙雙帶回了局內(nèi)管制。

白航宇腦子里卻還一直響著遇卓的聲音，遇卓說，沒錯，我就是同性戀，怎么了？

怎么了？

遇卓出柜了。

白航宇蹲在警局里，抱著頭想的是，遇卓這段是洗不干凈了，做為一個演員，他這輩子大概算是完了。然而現(xiàn)在怎么還沒人來曝光他自己？

快有個什么記者來吧，來做點什么，把自己也拉進去，好和遇卓站在一起吧，白航宇在心理默念著。

然而只有警察站在他頭頂，對他循循善誘著：“年紀輕輕學(xué)點什么不好，學(xué)人打架，看你被打的那德行。”

蹲在他旁邊那個中年司機看著白航宇那滿臉血也一臉納悶，他覺得自個兒下手沒那么黑來著。

打架的起因兩方分說不清，但鑒于白航宇過重的“傷勢”和甘愿無條件賠償車禍損失的態(tài)度，在警方的調(diào)停下，司機同意私了。警察又過來問白航宇有沒有人可以來保釋他。

有沒有人？

沒有人了。

該打給誰？是剛鬧翻的秦斌？遠在大洋彼岸的爸爸？還是他那些所有熟識的依托中盛的關(guān)系網(wǎng)建立起來的人際關(guān)系？

他想不出現(xiàn)在可以打給誰。

他知道自己是瘋了，但卻還是給遇卓打了一個電話，他能記得的電話號碼不多，遇卓現(xiàn)在的號碼是他從姚文青那兒要來，然后刻意背過的，雖然他從沒有打過。

關(guān)機。

當(dāng)然，當(dāng)然會關(guān)機了。

白航宇把電話壓了，在心里嘲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