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的,還以為得恭賀裴二少喜得貴子了。

趙明臻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因為參與了全程的治療方案，他非常清楚這些天來祁寄的狀況。但同樣的，他也聽說過有關裴家的一些消息。

裴二少和父親的關系幾乎可以用水火不容來形容，這早已不是什么新奇的八卦了。裴俞聲最討厭的身份形象莫過于父親，在各種傳聞里，他甚至還曾態(tài)度鮮明地多次拒絕讓自己成為一位父親——裴父不止一次地給裴俞聲指定過交往對象，裴俞聲全給拒了，還把其中的大半介紹給了自己同齡的朋友，或是親戚。

最后，這一舉動倒是陰差陽錯促成了好幾對姻緣佳話，聽說那些成了的小情侶和背后的家庭都很感謝二少，唯獨把裴父給氣得夠嗆。

裴俞聲和他父親的關系真的不好。所以趙明臻才沒有料到想到，裴二少居然有一天會主動研究起父子關系來。

趙醫(yī)生正想著，就見茶幾上的平板亮了起來，正在看書的裴俞聲低頭看了幾眼屏幕，就把平板拿過來，點開了通話鍵。

“祁祁。”

男人開口，聲音卻不是往日的低磁，反倒稍稍揚起了聲調(diào)，連聲線都變了，聽起來更像一個溫和的中年男人。

他在透過平板和人說話：“你醒了嗎？”

平板里傳來一點窸窸窣窣的動靜，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聽起來像是剛睡醒的少年聲音響起來，軟乎乎地叫了一聲：“爸爸……”

裴俞聲繼續(xù)用那種不似本人的聲調(diào)問：“你想吃什么嗎？我現(xiàn)在給你拿到樓上去。”

那邊又停頓了一會兒，才道：“我想吃蛋餅……”

裴俞聲耐心道：“那你先起床，自己去洗漱，等下我們一起吃?！?/br>
平板那邊乖乖應了：“好。”

通話完畢，把視頻彈窗調(diào)小關掉麥克風，裴俞聲又按響了呼叫鈴。

這次他用的才是自己原本的低磁聲線：“找個人過來把客廳桌上的書收好，再叫林姨做兩份蛋餅端過來，現(xiàn)在。”

聽筒那頭立即應下。吩咐完這一切，裴俞聲才抬頭，和呆立在一旁的趙明臻打了個招呼。

“明臻，你回來了，昨天的檢查結果怎么樣？”

裴二少和他說話的聲音也是正常的，被點了名，趙明臻這才猛然回過神來：“??？哦哦，檢查結果很正常，小祁的身體狀況基本已經(jīng)穩(wěn)定了?！?/br>
他還在驚訝剛剛裴俞聲那轉換自.由的聲調(diào)，沒忍住問：“二少，你剛剛這聲音是……”

裴俞聲一眼看出了趙明臻的驚異，但他的面色卻并未有什么波動，只淡淡道：“不是他父親的原聲，只是模仿了音調(diào)?！?/br>
通過控制喉部肌rou來改變聲音，這對受過專業(yè)訓練的特種兵來說并不算什么難事。

這種事從裴二少嘴里說出來不過輕描淡寫，聽者的感受卻絕非如此稀松平常。趙醫(yī)生磕磕巴巴地問：“是，是為了不讓小祁懷疑？”

裴俞聲沒有否認，算是默認了，又補了一句：“也是為了區(qū)別我之前的聲音?！?/br>
畢竟他之前陪了祁寄那么久，就算祁寄一直意識昏沉，也難免會保留一些印象。

變過音調(diào)就不同了，畢竟男低音和男中音的區(qū)別還是挺明顯的。

趙醫(yī)生還是沒太搞明白：“那二少怎么知道，小祁父親的聲音什么樣？”

“我看過幾段他父親的視頻，不過現(xiàn)在也只是模仿了音調(diào)?！?/br>
裴俞聲簡單解釋了一句。

“我之前第一次開口來不及模仿原聲，現(xiàn)在也不好模仿得再像，免得變化太大。他現(xiàn)在分不清具體音色，這點音調(diào)就足夠了。”

裴二少說得很明白了，可即使是搞清楚了來龍去脈的，趙明臻還是有些難掩驚訝。

他是醫(yī)生，接觸最多的就是病人和病人家屬，趙明臻見過很多極端的例子，見過當場甩手走人，見過久病床前無孝子，也見過悉心照料和不離不棄。可即使如此，趙醫(yī)生依然沒有想到。

會有人能為了另一個人而做到這種地步。

有了裴二少的吩咐，廚房阿姨很快把蛋餅做了出來。裴俞聲沒再和趙明臻細聊，他端著兩份蛋餅和一碗稀粥，直接上了二樓。

裴俞聲走過去的時候，祁寄已經(jīng)把從臥室里出來了，還把睡衣?lián)Q成了畫畫專用的衣服。他正站在窗邊往外看，聽見裴俞聲進來，還有些小小的緊張和無措。

“爸爸，”男孩小心翼翼地問，“我今天是不是又起晚了呀，我看外面天都黑了?！?/br>
裴俞聲把餐盤放在桌上，祁寄所在的這片區(qū)域是個套間，臥室外面就是餐廳。他把碗筷擺好，換了聲音，道：“晚起也沒事，這幾天特殊情況，你在生病，正好該多睡一會兒?！?/br>
祁寄嗜睡是因為這些天所服用藥物里的安定成分。BSW991的藥性本來就不好解，按原定的方法都至少要兩個月，更不要說是其他方式。

而且這種藥的臨床數(shù)值不夠，沒辦法對癥下.藥。只能拆分開來一步一步解決。前些天醫(yī)生們最先解決的是催.情效果這一方面，雖然最后的結果很成功，但中間也沒少折騰。

人體的反應機制非常復雜，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盡管醫(yī)生們已經(jīng)拿出了最周全的方案，但在解決催.情藥效的時候，祁寄依然在激素調(diào)節(jié)的過程中.出現(xiàn)了應激反應，基本上天天都要跑去浴池里泡冷水。

以致于裴俞聲那幾天給人的感覺比帶著冰碴的冷水還涼。

等好不容易解決了催.情藥效，接下來就是對祁寄精神狀態(tài)的治療。雖然祁寄現(xiàn)在看起來情緒比之前緩和了許多，正常的生活交流都沒有問題，性格也比之前軟了不止一度?？蛇@終究不是他的清醒狀態(tài)。

他還活在一個由自己構建起來的、虛擬的安全區(qū)里。

安全區(qū)這個概念是黎辛杰提起來的。黎辛杰是趙明臻的同學，Harvard醫(yī)學院畢業(yè)，精神心理科醫(yī)生。接到趙明臻的求助時，他有項目脫不開身，就先視頻會診了幾次，等做完項目之后才回國。

祁寄現(xiàn)在吃的藥正是他開的，里面有一些安定成分，所以祁寄最近這些天都很嗜睡，清醒時間也不固定。裴俞聲就用自己的設備連接上了祁寄平日戴著的監(jiān)測手環(huán)，好能在人即將睡醒時立刻得到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