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他穿的就是一身暗紅襕袍。

    蕭遲沒有拒絕。

    兩人各自換了衣服，裴月明一身水紅配緋杏的十二幅留仙裙披帛，蕭遲則換上那身簇新的赭紅襕袍。

    雙肩和前襟袖口玄色的團(tuán)花蝠紋，配一條黑底織金鑲白玉腰帶，他人高，肩寬窄腰，輕易撐起了這種濃烈色彩，陽光下身姿筆挺，愈發(fā)襯得膚白如玉。

    裴月明贊了一聲：“不錯?！?/br>
    很帥，真的。

    她笑盈盈招手：“走吧，咱們吃早膳去！”

    蕭遲低頭看了一眼，跟了上去。

    和裴月明一起繞去的西稍間飯廳，坐下，小太監(jiān)們很快就提著填漆提盒上來了。

    膳房早已準(zhǔn)備多時，不過今日早膳卻格外地簡單。

    兩碗面，一盤子雞蛋。

    一根到底拉得極細(xì)極細(xì)的龍須面，澆上雪白的湯頭，紅亮的鹵鹿rou，配上鮮嫩的韭黃和蕨菜，是一碗長壽面。

    雞蛋是白水煮雞蛋，蛋殼染得紅紅的，是一盤喜蛋。

    “生辰要吃壽面哦?！?/br>
    裴月明其中一碗面推到他面前，抽了雙筷子遞給他，而后撿起一個喜蛋，敲了敲剝殼，“還有雞蛋?！?/br>
    喜蛋皮子還有點(diǎn)濕的，白皙的手指和剝出來的蛋白沾了點(diǎn)點(diǎn)紅，她墊著手指剝，笑道：“聽小文子說，這蛋殼剝了就等于咱們剝開過去，重新開始了?！?/br>
    長壽面宮里也興，至于這個喜蛋，則是民間盛行的，蕭遲該也知道。裴月明一聽就覺得好，這寓意很不錯。

    她把剝好蛋放進(jìn)他的碗里，然后給自己也剝了一個。

    蕭遲看一眼滾進(jìn)碗里的雞蛋，白生生上面沾了不少紅印子。

    裴月明拿起筷子，笑：“京城里頭的習(xí)俗，還挺有趣的。” 據(jù)說這個雞蛋還得在頭頂滾兩滾，這個還是算了。

    其實是古代過生對她來說都挺新奇的，長壽面啊，喜蛋什么的，她上輩子過的都是西式生日。

    蕭遲夾開雞蛋，拌著面一起吃：“那你從前生辰是怎么過的？”

    “我??？”

    那可就熱鬧了，她還是叫顧月明的時候，生日都是和她哥一起過的。她哥哥比她大三歲少一天，兄妹兩個生日緊挨著。

    這么近的日子，生日宴自然是一起辦的。小時不懂事的時候生日宴總是她哥哥的正日子，但后來她哥哥略大一點(diǎn)知道慶祝生日不興延后，于是生日宴就變成她的正日子。

    顧家家大業(yè)大人丁興旺，從政的從商的，賓客非常之多，衣香鬢影千篇一律都記不大清了，印象最深的吧，要數(shù)切蛋糕了。

    “我家啊，興生辰蛋糕。”

    裴月明給他描述七層大蛋糕的樣子，“先許愿，再拿纏著紅綢帶的刀切，不能一刀就切到底了，得分兩刀?！?/br>
    “然后啊，那個大蛋糕就分成一份份，一人一份，很甜的。”

    陽光下，她聲音清脆，興致勃勃。

    等吃完了長壽面和喜蛋，她又拉著他出了嘉禧堂，來到臨湖邊的大花廳。

    “奴們叩殿下生辰大喜！奴們叩王妃娘娘生辰大喜！”

    絲竹聲起，鑼鼓陣陣，小戲說書評彈雜耍，輪番上演。非常精彩，詼諧喜慶又有趣，伺候的侍女太監(jiān)忍俊不禁，笑聲陣陣。

    蕭遲也笑：“很好，我很喜歡。”

    可以看得出來，這些都是裴月明精心準(zhǔn)備的，所以他笑著說很喜歡。

    一如他本來打算。

    蕭遲的生活早就恢復(fù)正常了，上朝當(dāng)值，進(jìn)宮回府，處理公務(wù)休憩睡覺，和之前沒有任何區(qū)別。

    但他的情緒一直都不高漲，從前喜愛的東西如今看著提不起興趣，那夜雨水的冰涼仿佛殘存在他身體里，不管怎么鼓動，都熱不起來。

    身邊很熱鬧，但蕭遲并沒有真正提起什么興致，他只是在配合裴月明。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xù)到傍晚，直到小戲雜耍結(jié)束了，裴月明拉他離去花廳的，去了觀風(fēng)亭旁的聽雨臺?！?nbsp;……

    入夜了，藏藍(lán)的天幕上一點(diǎn)點(diǎn)繁星閃爍，月牙初上，斜掛在東邊的廡殿頂上。

    大花園浸近一片寂靜的夜色中，平時早該挑起的大燈籠今夜沒有燃著，僅甬道旁的一排石燈幢點(diǎn)亮了，一點(diǎn)點(diǎn)黃亮，一路延伸看方向是通向后山的。

    裴月明拉著蕭遲走在夜色下的甬道，她神神秘秘地說，要給他一個驚喜！

    什么驚喜？

    蕭遲其實不覺得有什么能讓自己覺得驚喜，但他很配合，跟著她去了。

    沿著燈火點(diǎn)點(diǎn)的甬道一路走到盡頭，踏上后山小徑，一拐一轉(zhuǎn)，眼前豁然開朗，燈火大亮。

    蕭遲愣住了。

    十六盞八角琉璃燈被依次點(diǎn)亮，小太監(jiān)挑起掛在梁枋的掛鉤上，剔透的琉璃燈灑下暈光，照得須彌座高臺上柔和明亮一片。

    淺杏帷幕低垂，象牙白的斑竹屏風(fēng)環(huán)繞三面，擋去從湖面掠來的夜風(fēng)，溫馨又暖和。

    蕭遲緩緩來到大敞那一面，另一邊忽燈火大盛，絲竹鑼鼓乍響，小戲雜耍表演，遠(yuǎn)遠(yuǎn)喧囂震天。燈火燦爛如九天銀河，遠(yuǎn)有喧鬧人聲近又清靜，既不煩擾，也不會顯得過分冷清。

    鬧中有靜，靜有帶鬧。

    很熟悉很熟悉的場景，正是他十八歲生辰當(dāng)日在洛山行宮瑤花臺上的布置。

    人聲鼓聲，晚風(fēng)徐徐，遠(yuǎn)遠(yuǎn)望著，蕭遲有些恍惚。

    恍如隔世。

    回望那時一腔期待的自己，他現(xiàn)在……真覺得很可笑。

    “不會的。”

    一個清脆的女聲打斷他的回憶和思緒，蕭遲回神側(cè)頭，裴月明很認(rèn)真很認(rèn)真地對他說：“他們不在意你，自有在意你的人！”

    考慮過后，她最后決定重置瑤花臺，反正也不可能更壞了。

    不是這種深刻的場景，根本沒法打動蕭遲。

    事實上看他一進(jìn)來的表現(xiàn)，她就知道成功了。

    不再沉沉躕躕難有波瀾，這一瞬蕭遲情緒波動非常大，雖然不是正面的。

    不過沒關(guān)系，把它拉到正面來就好！

    裴月明笑了：“祝你生辰快樂！”

    她抓起一把花瓣，往他頭頂上一拋。

    絲竹聲立起，鑼鼓聲聲又歡快，在聽雨臺下應(yīng)聲響起。蕭遲被她撒花瓣的動作弄得有點(diǎn)懵，才伸手撥了撥，忽前面的帳幔一掀，斑竹屏風(fēng)后閃出一個人來。

    蕭遲動作一頓，他愣了愣，“大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