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的小手在半空中胡亂揮舞著，嘴巴張開著，吐出一個泡泡來。黑發(fā)男人甚至沒有察覺到自己眼睛里柔和的笑意。他伸出一根手指，瞧著史蒂夫一把攥住，試圖借著力量重新爬起來。布魯斯慢慢地彎起唇角。

第十二個月。

布魯斯剛剛從阿拉斯加返回蘭利。寒冷的天氣和除了故障的極寒訓(xùn)練基地都讓他心情不愉。男人拒絕了局長笑瞇瞇的、目的地在某個不為人知的高級情報官員內(nèi)部聚會的俱樂部的“一起來吧”的提議，他一個人開了車，回到家。

是的，橡木街那棟房子，布魯斯現(xiàn)在管那叫“home”了。

房子黑著燈，男人開門的時候動作很輕，一個女人從客廳的陰影處走出來，表情謹(jǐn)慎地向布魯斯點了下頭，布魯斯微笑了一下，“辛苦你了，卡洛琳?！北唤凶隹辶盏呐嘶匾孕θ荩缓蟀察o地離開。她腳步無聲無息，顯然是受過嚴(yán)酷訓(xùn)練的專業(yè)特工。她將在幾個月后被調(diào)往某個不為人知的小國的監(jiān)控點，終生不會回到這片國土。當(dāng)然，卡洛琳將會享受到最高的退休待遇和一個沒有后顧之憂的將來。

史蒂夫已經(jīng)睡著了，小薄毯子搭在男孩身上，隨著他的呼吸微微地起伏著。窗簾拉著，一線月光從窗簾的縫隙里透進來，照在那串靜止的子彈風(fēng)鈴上。布魯斯又看了男孩兒幾眼，然后轉(zhuǎn)身去了客廳。

電視上正在轉(zhuǎn)播不知道多久以前的球賽，布魯斯沒脫風(fēng)衣，伏特加的辛辣讓他重重呼出口氣。電視是靜了音的，偌大的房間里只有男人的呼吸聲。他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預(yù)感，今天會有什么發(fā)生。布魯斯從來都不相信直覺的，可是這一次他發(fā)現(xiàn)自己忍不住希望有些事可以像奇跡一樣就這么發(fā)生。

他從來是制造“奇跡”的那個人，所以更加清楚這個世上從來都沒有這種東西。

那天晚上電話沒有響，像所有以前的那些夜晚一樣。CIA的高級長官看了一場沒有聲音的棒球比賽，就著無聲的全場歡呼的盛景喝掉杯子里的伏特加。液體順著他的喉管一路燃燒下去，布魯斯迷迷糊糊地想，也許他還沒從阿拉斯加的溫度里緩過來。那地方太冷了，怪不得，他會喜歡這樣烈的酒。

黑發(fā)男人坐在沙發(fā)上睡著了，客廳里的電視一閃一閃。皮毛黑亮的貓咪蹲在沙發(fā)墊子上，往布魯斯的身邊靠了靠，然后閉起眼睛把自己蜷成一個毛球。

你快回來吧。布魯斯.斯圖爾特在昏睡過去的最后一個念頭想。

第十五個月。

沒人知道CIA副局長布魯斯.斯圖爾特有一個一歲多的孩子。哦，也許加西婭算個例外。

此刻女副官正坐在車子里等待她的長官。橡木街的這處秘密住所似乎已經(jīng)成為了布魯斯的常住地，但加西婭并不敢妄加揣測。她能做的只有盯著窗口那一串做成風(fēng)鈴樣子的子彈殼和蹲在窗臺上肆無忌憚的黑貓，然后再次確定布魯斯.斯圖爾特是個無論跟隨多長時間都無法看穿的男人。

布魯斯很少通知女副官來接他，這一次是個例外。加西婭猜測那大概是因為長官已經(jīng)連續(xù)三天沒有出現(xiàn)在特遣處和CIA總部。男人似乎遇到了什么緊急的情況。

黑發(fā)男人從臺階上走下來，他像往常一樣動作利索地坐進車?yán)?，示意加西婭開車后開始翻閱放在后車座上的文件。女副官悄悄向后望了一眼，布魯斯眼睛下面有可以觀察到的眼袋和青影，但加西婭猜她沒有詢問的權(quán)限。

總部到了，布魯斯一言不發(fā)行色匆匆地下了車走進大樓，加西婭這才發(fā)現(xiàn)長官黑色的風(fēng)衣被落在了車?yán)铩Ｅ惫購暮笞献ミ^衣服跟著下車，她突然察覺到風(fēng)衣的衣袋里有些什么，輕輕地磕在她腿上。加西婭停頓了一下，她不知自己的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鬼使神差地把那物件從布魯斯外衣的兜里拿了出來。

一只撥浪鼓。

女軍人站在原地愣愣地?fù)u動了一下手里的東西，清脆的響聲讓她打了個激靈。旁邊幾個路過的初級特工投來悍不畏死的目光。加西婭連忙把手里的小玩意放回原處。

加西婭心中有了個隱約的猜測，她不敢問，但不代表她不敢通過某些很明顯的事實推斷她的長官，布魯斯.斯圖爾特在橡木街的住所里有一個嬰兒。

這個孩子的來歷甚至不需要多猜。

——以至于在幾個小時之后CIA的副局長大人在回程的車上謹(jǐn)慎小心地使用了專業(yè)詢問技巧向加西婭詢問一兩歲的孩子感冒發(fā)燒有什么特效藥的時候女軍人并沒有震驚得把車開到人行道上去。

布魯斯回到家的時候天還沒有黑。他把文件帶回來處理了，畢竟早上離開的時候小史蒂夫睡得并不踏實。

小男孩睡在他的小床上，一只手不安分地抓著毯子的一角，臉上還帶著高熱剛剛褪去的紅暈，看上去很是惹人憐愛。布魯斯在孩子的床邊站了一會兒，他不敢打開燈怕光線讓史蒂夫醒來，只開了角落里的一盞落地?zé)簦诨璋档墓饩€中那些機密文件。

夜里一點半。小史蒂夫無意識地翻了個身，他睡得并不安穩(wěn)，小臉蹭在枕頭的邊緣上，迷迷糊糊地醒來。男孩兒眨巴著朦朧睡眼，他看見房間角落里的男人。如同一團龐然的陰影，角落里的人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他的狀況，動了一下，然后向床邊走來。小史蒂夫發(fā)出一聲近似哭泣的驚叫，但在完全放聲大哭之前他看清了來人的臉。

布魯斯俯下身看著他的兒子，他把手放在小男孩兒rou嘟嘟的臉頰上，那雙有大海顏色的眼睛里帶著迷迷蒙蒙的淚水，布魯斯聲音輕柔?！皣u……是我，是daddy?！?/br>
史蒂夫沒哭，他發(fā)出一聲小小的抽噎，柔嫩的小臉?biāo)坪跤悬c不習(xí)慣男人粗糙的掌心，向后縮了縮，但他知道這個站在床邊的人是誰，很快又安心地陷入昏昏欲睡的狀態(tài)。在這之前——

“da-da……”小男孩口齒不清的如同發(fā)出一聲夢囈，他又睡著了，那藍的驚人的顏色在閉起的眼睫之間消失了，柔軟的黑發(fā)擦過布魯斯的手背，癢癢的。

黑發(fā)男人站在那兒，任由巨大的，不合理的欣喜和酸澀從胸腔中升起。

第十八個月。蘭德爾.詹姆斯在胡安私人醫(yī)院的加護病房里醒來。

布魯斯向之前的幾個月一樣，在CIA的事情穩(wěn)定下來之后，他會坐在蘭德爾的床邊批文件，或者把小史蒂夫帶進病房里，小男孩兒可以在他的另一位父親身上爬來爬去，只要不扯掉那些連在金發(fā)男人身上的管子和儀器就行。史蒂夫?qū)@個金色頭發(fā)的家伙倍感好奇，他看上去并不為對方的無聲無息感到害怕，上帝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