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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用筷子挑一根出來夾斷,看看面條芯是不是還是白的,如果外面發(fā)亮,里面還有一點(diǎn)白,就差不多了,再攪兩下就可以出鍋了?!碧赵匆贿叞亚泻玫狞S瓜絲碼進(jìn)盤子里一邊說。宋飛瀾聽他的話,夾起一根面條看了看,說:“應(yīng)該好了吧?還有一點(diǎn)白?!?/br>“你嘗嘗,覺得熟了就撈出來。”宋飛瀾吹了一根面條嘗了嘗,陶源側(cè)臉往這邊掃了一眼,說:“熟了,盛出來吧?!?/br>宋飛瀾一邊手腳并用笨拙地往外撈面,一邊問:“你怎么看一眼就知道它熟了?”“生活經(jīng)驗。”陶源把菜和鹵都端到餐廳里,上得廳堂入得廚房的男神形象在宋飛瀾眼里愈發(fā)光輝閃耀。兩人吃完午飯,廚房小白宋飛瀾收拾了碗盤去洗碗,陶源把餐桌擦干凈,一邊在另一個洗手池里洗抹布,一邊問:“今天下午去郊南嗎?周日,那兄妹倆很可能在家?!?/br>宋飛瀾想了想說:“也好?!?/br>兩人中午小憩了一會兒,下午又驅(qū)車到郊南去。這邊是尚待開發(fā)的郊區(qū),除了一群小作坊式的工廠,只剩下一些破敗的村落民房,還有上回宋飛瀾見過的那一小片茍延殘喘的棚屋。不管是他們的車子還是兩人的穿著氣質(zhì),都跟這片區(qū)域格格不入,陶源遠(yuǎn)遠(yuǎn)的把車子停在了路邊,說:“咱們倆走路過去吧。”宋飛瀾點(diǎn)點(diǎn)頭下了車,兩人在荒草叢生的土路上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不一會兒,鞋上就沾滿了灰塵和泥土。宋飛瀾跟在陶源旁邊,一邊走,一邊把鞋里的小石子抖出來,說:“我覺得他倆很可能還是不在家?!?/br>陶源扶著他叫他把鞋脫下來磕了磕,問:“為什么?”“就那房子,隨便找個什么地方窩著都比那兒強(qiáng)?!彼物w瀾穿好了鞋,又邁開步子。“金窩銀窩比不上自己家的狗窩,那兒不管再怎么破,也是兄妹倆的家?!碧赵凑f:“過去碰碰運(yùn)氣吧,要是真不在,就當(dāng)郊游了,周一再到他們學(xué)校去?!?/br>兩人走到棚屋的小巷子口,今天拾荒的老太太沒在,但這片臨時住宅區(qū)顯然比工作日要多了幾分人氣兒,可能是平常打工的人都回家來了。宋飛瀾駕輕就熟領(lǐng)著陶源走到那對兄妹的小屋前,說:“要是張大仙沒坑我,應(yīng)該就是這兒了?!?/br>房檐低矮,陶源的腦袋不知道碰到什么,發(fā)出一串叮鈴鈴悅耳的響聲,他一抬頭,便看見那串生銹了的風(fēng)鈴。宋飛瀾說:“這就是我說得那串風(fēng)鈴。”陶源伸手摸了摸,小屋里昏暗著沒有開燈,兩人無從判斷里面是否有人停留。宋飛瀾的腦袋剛趴到窗子那兒想往里頭看,就跟一雙充滿戒備的眼睛對上了,把他嚇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差點(diǎn)蹦到陶源身上。陶源摟住他,問:“怎么了?”窗子里那雙眼睛正打量著他們,眼睛的主人已經(jīng)掀開了那片不知從哪里拼湊來的破布窗簾,一個瘦到脫形的少女正欠身站在那兒,她身前還擺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書本,大概在就著日光讀書。宋飛瀾認(rèn)出來,她就是那天在馬路對面下了公交車的女孩兒。陶源扭頭跟他對視了一眼,聽到女孩兒在屋里問:“你們有事嗎?”只要陶源跟宋飛瀾在一起,幾乎能全權(quán)代理當(dāng)他的發(fā)言人,宋飛瀾什么都不用帶,連腦子也不用帶,只要人跟著就行了。陶源開口說:“你好,是周力家嗎?”女孩兒的臉上沒什么表情,說:“我爸已經(jīng)死了。”“……”陶源沉默了兩秒才說:“我知道,請節(jié)哀?!?/br>這個小姑娘看起來很不好惹,宋飛瀾進(jìn)屋的時候連眼睛都沒敢亂瞟,跟在陶源身后,只看到眼前黑乎乎膩著陳年油污的地板。屋子里攏共只有兩把椅子,其中一把還瘸了腿,墊了兩塊磚頭勉強(qiáng)用著,兩個大男人有些局促。小姑娘拖著書桌前的那把椅子過來,放到他們跟前說:“請坐?!彼约簠s站著。宋飛瀾說:“我們不坐,你坐吧?!?/br>她一直沒開燈,狹小的屋子里只有一扇窗,陽光憐憫的照進(jìn)來斜斜一方。女孩子站在那兒說:“坐吧?!?/br>宋飛瀾小心翼翼挨著那塊墊了磚頭的椅子坐下,旁邊陶源說:“不如我們?nèi)ネ饷嬲f吧,這附近有小飯館嗎?”女孩子不吭聲,只是看著他們,過了一會兒,又重復(fù)了一遍,說:“我爸已經(jīng)死了。”陶源拉過那把完好的椅子,挨著宋飛瀾坐下來,他們兩個一坐下,這間屋子就比剛剛顯得敞亮了一點(diǎn),女孩子站在那兒,顯得很單薄,像一株快要枯死的泛黃的嫩苗。“你哥哥呢?”陶源問。“就算你找我哥,他也沒有錢。”小姑娘說。宋飛瀾已經(jīng)不太想問了,他回頭看了陶源一眼,沒想到陶源還沒有放棄,仍然很鎮(zhèn)定的樣子,說:“我們不是來要錢的?!彼噶酥概赃叺乃物w瀾,說:“這個哥哥,就是之前差點(diǎn)被你爸爸撞死的人。”女孩子沉默地看著他們,臉上沒有什么表情。陶源又問了一遍:“你哥哥呢?”“學(xué)校周末補(bǔ)課?!彼f完,又補(bǔ)充了一句:“但是你們別去學(xué)校找他?!?/br>宋飛瀾已經(jīng)不知道這樣的逼問還有什么意義,他心里有些難受,抿了抿嘴唇,站起來走了出去。陶源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沒有動,還在屋里跟女孩說話,問:“你|mama很早就走了嗎?”女孩兒沒有回答,而是說:“我替我爸爸跟他說聲對不起,但我爸爸已經(jīng)死了,我們也沒辦法,而且我們沒有錢?!?/br>陶源又問了她幾個問題,她都沒有回答,只是反復(fù)說她爸爸已經(jīng)死了。過了一會兒,陶源走出來,看到宋飛瀾正在門外看著那串風(fēng)鈴,便說:“我們走吧。”兩人一起往棚屋的巷子外走,那天在垃圾堆里拾荒的老太太拖著一編織袋的飲料瓶回來,看到宋飛瀾也沒什么反應(yīng)。一直等兩人走到巷子外,宋飛瀾才開口:“陶源,咱們別查這兒了?!?/br>陶源看了他一眼,沒有答話,而是說:“那個女孩兒叫周銘,她哥哥叫周釗,他們的mama生下周銘就跟人跑了,兄妹倆從小跟著父親一起長大,都很聰明,一直是學(xué)校的前三名,周釗馬上要考大學(xué),但是沒有學(xué)費(fèi)?!?/br>宋飛瀾一直聽著,過了半晌才說:“這有什么意義嗎?”“意義就是,他們的父親很可能為了給兩個孩子攢學(xué)費(fèi),鋌而走險決定幫某個人除掉你?!碧赵纯粗?,輕輕說:“寶寶,我知道這個小姑娘無辜,可是你自己不無辜嗎?我不無辜嗎?天地不仁,你渡你的劫,她渡她的劫,我們都沒有辦法。”宋飛瀾半晌沒說話,聽見他繼續(xù)說:“你可憐她,誰來可憐你?”“我既是可憐她,也是可憐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