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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人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不過,”胡秋水揚(yáng)鞭一甩,“震遠(yuǎn)鏢局沒有丟下雇主求生的人?!?/br>慕枕流將軍器局、唐馳洲等人暗中運(yùn)送武器去西北的事告訴了高邈,連帶的,還有賬冊副本的下落。雖然,那本賬冊他還給了唐馳洲,但里面每個字都深深地刻在了腦海里。以防萬一,他還在平波城留了一個副本,一旦自己有所不測,高邈還能將副本送上京師。這是一場前赴后繼的仗。這一刻,慕枕流想到了老掌局,想到了祝萬枝和桑南溪,想到了自己,想到了高邈。他們中,有人倒下,有人前行。無論如何,只要有一個闖過去,就贏。慕枕流一夾馬腹,促馬疾行。他并不知道胡秋水隨后追來,更不知道她追岔了路,終因體力不支而停了下來,此時此刻,他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也只敢有一個念頭——上京。細(xì)雨霏霏,哀怨纏綿,吹入脖子的風(fēng)沒有絲毫涼意,只是將粘稠的汗吹得越發(fā)粘稠。慕枕流翻身下馬。沒日沒夜的趕路讓他幾乎合不攏雙腿,扶著馬在原地站了會兒,才慢慢地抬起腳步朝路邊的食寮走去。進(jìn)門的一剎那,腦海里突然響起一個堅定的聲音——“你只管先走,肚子餓了就停下來,我會陪你吃飯?!?/br>他走了很久,停了很多次。那個說要陪他吃飯的人,卻始終沒有出現(xiàn)。每當(dāng)他停下來,腦海里就會閃出這個念頭。久而久之,他停下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趕來的時間越來越長,身體越來越疲憊,可是,記憶卻越來越清晰。理智讓他心無旁騖,專心趕路,心卻不由理智控制。慕枕流低下頭,手指慢慢地抹去臉上的雨水,邁進(jìn)食寮。食寮里坐著一圈的人。不同的打扮,不同的年紀(jì),不同的樣貌。但是落在慕枕流的眼里,他們都是一模一樣的人。就好像在羊的眼里,所有的狼都是敵人。慕枕流回頭看了看。兩個人站在他原先站過的地方,一個牽著他的馬,一個抱著刀盯著他。這一次,大概不會再有人躥出來救他了。慕枕流這樣想著,仍舊忍不住往來路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一把傘。那實在是一把很漂亮的傘,通體潔白,在這樣陰沉的天色下,仿佛散發(fā)著熒光。撐傘的人的臉藏在傘下,饒是如此,他款步行來的風(fēng)姿卻叫人看得挪不開眼睛。他的身后還跟著一個人,濃眉大眼,腰挎雙刀。食寮里的人sao動起來。慕枕流下意識地退出食寮,站在他身后,抱著刀的人突然拔出了刀,筆直地朝他沖來。慕枕流眨了下眼睛。在生死一線的時刻,他本不想眨眼睛,但是四周突然飛起來的水珠子濺得他睜不開眼睛。等他再度張開眼,身前已經(jīng)多了一頂傘,一個人。“你知不知道我們是什么人?竟敢管烏云十三雄的閑事?”食寮里的人紛紛涌出來,圍在他們二人的身邊,色厲內(nèi)荏地喊道。與撐傘之人同行的那個人站在圈外,遠(yuǎn)遠(yuǎn)的,仿佛在看戲。慕枕流從傘后探出頭,持刀的人已經(jīng)倒在了地上,一只斷腕手里依舊抓著刀,在他身前不遠(yuǎn)處晃動。血從兩處滲出來,沿著凹進(jìn)去的石地慢慢地匯聚到一處,流到撐傘之人的鞋邊。白色的布鞋染了猩紅,分外刺眼。傘動了動,遮到慕枕流的頭頂。傘下的人終于回過頭來——秀美的臉龐讓這場煩人的雨變得生動鮮活。慕枕流的心臟卻在剎那停擺。“慕大人,受驚了。”他微笑著,溫雅不失親切。經(jīng)歷過最驚悚最可怖的事情之后,慕枕流反倒見波瀾而不驚,徹底平靜下來:“方府主好久不見。”方橫斜回身,看向驚疑不定的烏云十三雄,溫和地說:“還請諸位賣方橫斜一個面子?!闭f到最后一個字時,原本圍住他們的人已經(jīng)跑得一個不剩,那個斷了腕的跑得最快,完全不像受了重傷。慕枕流道:“多謝方府主援手?!?/br>方橫斜抬頭看了看雨勢:“這場雨一時半刻怕也是停下來,不如我們進(jìn)去坐坐。”到了這個地步,慕枕流自覺沒有不答應(yīng)的權(quán)利,溫順地進(jìn)了屋子。方橫斜正要抬步跟上,就見天將悄無聲息地走過來,幽幽地說:“他是王爺要?dú)⒌娜??!?/br>方橫斜點(diǎn)頭道:“我知道?!?/br>天將道:“他手握著軍器局的賬冊。”方橫斜道:“我知道。”天將瞇起眼睛道:“知道還要救他?”方橫斜收起傘,回頭一笑:“怎能讓師兄難過?!?/br>☆、第五十五章團(tuán)聚“我不懂?!?/br>天將向前一步,擋在他的身前:“我認(rèn)識的方橫斜并不是為私情置大業(yè)于不顧之人!”他的聲量微高,引得慕枕流矚目。方橫斜道:“私情不錯,大業(yè)不錯,若兩者兼得豈非非常之不錯?”“談何容易?”方橫斜道:“若事事避難求易,我們豈能走到今日之地?”天將道:“你不是最討厭變數(shù)的嗎?留下慕枕流,就是最大的變數(shù)?!?/br>方橫斜點(diǎn)頭道:“是啊?!?/br>天將瞪著眼睛,若是眼珠子能脫眶,想來已經(jīng)瞪到方橫斜的臉上去了:“那你還要保他?”方橫斜又點(diǎn)頭道:“不錯。”天將雙拳握得咯咯響,似乎在考慮自己一拳揮上去,能不能打醒他。方橫斜道:“山重水復(fù)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蛟S等一等,便有不一樣的結(jié)果?!?/br>天將道:“千歲爺和慕枕流有何不同?你竟厚此薄彼!”方橫斜輕描淡寫地?fù)荛_他攔在身前的手,道:“他是我?guī)熒??!?/br>“……”方橫斜在慕枕流的面前坐下。慕枕流抬眸看著他。方橫斜道:“這幾日天氣真糟糕?!?/br>慕枕流道:“的確很糟?!?/br>“不適宜趕路?!?/br>“有些路,就算不適宜也非走不可?!?/br>“我是說,路況太糟,有時候會拖住趕路人的腳步?!狈綑M斜招來店小二,要了兩壺茶和三碗面。一壺茶一碗面送給了孤零零坐在門口的天將,剩下的放在方橫斜和慕枕流的桌子上。方橫斜將筷子遞給慕枕流:“這樣的天氣,吃一頓熱騰騰的湯面,既能暖身又能暖胃。請用。”“多謝?!蹦秸砹鹘舆^筷子,慢條斯理地吃起來。盡管他很餓,但吃面的動作依舊很斯文。方橫斜也是。與他們截然相反的,卻是坐在窗邊的天將。方橫斜和慕枕流聽著那里不時發(fā)出“嘶嘶簌簌”,都有些忍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