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小育睜大了眼。五千歲的吸血鬼應(yīng)該有老婆、兒子什么的吧，他這樣隨隨便便地去他家會不會被誤會。想想看，如果吸血鬼跟人類一樣二十歲就算一代，現(xiàn)在應(yīng)該有……小育扳著手指頭數(shù)，卻怎么樣也數(shù)不出來。

「你在算什么？」

「沒事?！剐∮龘u搖頭，「你應(yīng)該有兒子、老婆吧？我什么禮物都沒有帶就去你家會不會不太失禮？」

「老婆？兒子？」繁離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大笑出聲。他是第一次聽說自己有老婆和兒子。

「沒有嗎？」

繁離拉著小育就往上跳，「反正你跟來就是了?！?/br>
這一跳大概有小育所能跳得最高高度的五十倍，輕輕松松就躍上二樓的屋頂。

「?。“　剐∮仡^往下看，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站在屋頂上。

「安靜點(diǎn)?！狗彪x真想松手讓這笨蛋掉下去，但他并沒有這么做，相反的，他只是緊緊抱著小育，「抓好，我要跳了?！?/br>
「喔?！剐∮B忙轉(zhuǎn)過頭，雙手死命地抓住繁離的肩膀。他真的好怕、好怕高……

「嘖，竟然有你這種吸血鬼。」

其實(shí)，繁離也可以放著小育不管，可是，小育的樣子像極了很久以前的溪雪，他實(shí)在不忍心丟下他。特別是毫無心機(jī)，完全沒有意會到自己是吸血鬼的樣子，實(shí)在是太像了。

雨正從屋頂?shù)温洹?/br>
小育一抬起頭，鼻子就碰到了天花板。

天橋底下，挑高一米，一房。

沒有老婆、沒有兒子、沒有客廳、沒有衛(wèi)浴、沒有電影和電視劇中陰森卻華麗的古堡。

用便利商店不要的紙箱和塑膠繩綁一綁組成的「房屋」，紙箱外頭還是S牌衛(wèi)生棉的標(biāo)志。勉強(qiáng)算是家俱的東西就是繁離屁股底下坐的墊子，但也僅是用兩個紙箱墊高一些。

請客人到自己家里應(yīng)該把椅子讓給客人坐吧？不過，既然只是這種家俱，小育也懶得計較繁離有沒有讓給他了。

有一種快要暈倒的感覺，眼前發(fā)黑，「這就你家？」

「對。」繁離簡短地答了一句，用手將外套擰干，「靠過去一點(diǎn)?！?/br>
小育這時才注意到繁離身上黑衣黑褲還是和小育一個星期前見到繁離時穿得一模一樣，連帽子都是同一頂。雖然沒有怪味道——因?yàn)槲聿粫骱埂€是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你該不會只有一套衣服吧？」

「我有兩套?！狗彪x指著掛在一旁的衣服。

同樣的款式，同樣的顏色。

「內(nèi)褲呢？」

「免洗的?！?/br>
「難道我五千歲之后也會變成這樣嗎？」小育眼前一片黑暗。沒想到吸血鬼的未來職業(yè)竟然真的是流浪漢，躲在天橋底下住在破爛紙箱里，沒有老婆、沒有兒子，只有一套衣服，臟得跟鬼一樣，「我不想當(dāng)吸血鬼了……」

「喂，我可是有每天拿衣服去洗衣店洗?！狗彪x連忙嚴(yán)正地聲明。

「我的前途真是太黑暗了?！?/br>
「一片光明你就慘了吧。」繁離敲了下他的額頭。

「現(xiàn)在就很暗了?！剐∮捌痤^來，眼前的景物都模模糊糊地。繁離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育只覺得好象有什么東西在眼前，卻不知道那是什么，「好象有什么東西在我眼前飛耶？」

「那是我的手?！狗彪x皺起眉頭。

「可是……」小育的話還沒有說完，巨大的咕嚕咕嚕聲就從他的肚子里傳了出來。

「你該不會還沒吃東西吧？」繁離嘴角微微抽動。

兩個人頓時都不說話，沉默地望著對方。

小育的臉色漸漸變紅，不好意思地嚅囁著說，「對不起，我還沒有吃晚餐?！?/br>
繁離有一種想要將小育一腳踹出去的沖動，但他還是忍了下來，伸手往旁邊一抓，抓起一只生物就丟給小育，「現(xiàn)在沒有人工血液，這個先撐著用吧?！?/br>
「這是什么？」餓過頭的小育看不清楚，只覺得濕濕滑滑，也顧不得是什么生物就咬了下去。冷冷的血液滑過他的喉嚨，和平常吃習(xí)慣的雞血、豬血不同，但是沒得吃的時候也只能將就一下了。

「你不要知道比較好?！?/br>
「為什么？」小育忍不住仔細(xì)摸了摸這只隨手抓來的生物。有四條腿，突出的眼睛，腳上還有蹼，「這是青蛙嘛，有什么關(guān)系，青蛙煮起來很好吃……」

「是癩蛤蟆?！?/br>
「哇?！剐∮l(fā)出慘叫聲，將癩蛤蟆丟得老遠(yuǎn)。

繁離瞪了小育一眼，卻也沒有勉強(qiáng)小育去撿回來，他只是哼了一聲。

「浪費(fèi)?！?/br>
第三章

一副隨時會倒塌的老式木造屋比他想象得還要堅(jiān)固許多，在風(fēng)雨之中除了漏點(diǎn)水，窗戶有點(diǎn)搖搖晃晃之外，并沒有半點(diǎn)動搖的樣子。繁離坐在二樓窗緣，手指夾著煙，一只腳伸出屋檐下，任由雨淋濕褲管。

他喜歡雨天，因?yàn)橛晏鞎r太陽的威力會減弱許多，溫暖卻不至于傷害到他。

雖然外頭煙雨蒙蒙，繁離卻還是能清楚地看見路上那輛外殼全黑、外表像只金龜子的全新汽車。據(jù)說這款汽車剛剛上市，這臺說不定是這附近的第一輛。

當(dāng)他出神地看著雨中的街道時，頭發(fā)染成金色的溪雪嘴上叼著煙，躡手躡腳地走到繁離背后，出奇不意地躍入繁離的視線之中。

「不要靠那么近?！?/br>
雖然已經(jīng)成年，但外表仍像是少年的溪雪吃吃地笑了，「為什么不能靠這么近？我想借個火啦?！?/br>
說完話之后也不管繁離同不同意就靠了過來。繁離皺起眉頭，但在溪雪靠過來的時候卻沒有半點(diǎn)想移動的樣子。

亮紅色的火光在雨中一明一滅。

在一端熄滅，又在另一端亮起。

「……你少抽點(diǎn)煙?！?/br>
「但你自己也一直在抽啊？」

「因?yàn)槲沂俏?，而你是人類?！狗彪x淡淡地說。

「反正我又不是真的抽。」

溪雪雖然叼著煙在嘴上，卻根本不會抽煙，只是學(xué)著繁離的動作，做做樣子而已。除了抽煙之外，他也學(xué)著繁離坐在窗緣，但屁股還沒坐上去，就被繁離一腳踢回屋子，「小孩子乖乖坐好?！?/br>
「你不喜歡我靠近你嗎？」溪雪睜大了雙眼，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

繁離語氣溫和了一些，用了個笨拙的理由安慰他，「……不是，我討厭人類身上的溫度，太熱了?！?/br>
「那你把我變成吸血鬼就好啦?！?/br>
溪雪一臉天真無邪，繁離卻吃驚得連煙都掉到地上。

「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么嗎？」

「知道啊?！?/br>
「變成吸血鬼的話，你就再也不能和親人、朋友生活在一起?！?/br>
「我知道?！?/br>
「……即使再也沒有辦法生活在陽光下，你也想要變成吸血鬼嗎？」

繁離從來就不覺得永生有多迷人。對他而言，永生只是一種漫長的折磨，一場永無止境的惡夢。不斷旅行，不斷地尋找創(chuàng)造了他們六個吸血鬼之后就消失的始祖，在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之后，他終于能肯定始祖已經(jīng)從地球上消失。

失望變成了絕望。

在那之后，他還是不斷地旅行。做為歷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