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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桓容離開,桓大司馬突覺心頭不定?;叵牖溉萁昭孕校?lián)系郗超前番所言,不由得眸光漸深,眼底泛起一絲冷意。第二十四章變化太和三年,四月,戊子桓大司馬離城當(dāng)日,本是艷陽高照,萬里無云。車隊(duì)行到宣陽門,天空陡然聚起層層烏云,雷鳴閃電突降,大雨傾盆而下。送行的官員來不及躲閃,全部渾身濕透,淋得落湯雞一般。桓溫在車前同桓溫道別,同樣未能幸免。說也奇怪,等到桓大司馬離城,不到一刻鐘,雨水驟然停歇,云層隨風(fēng)散去,碧藍(lán)晴空猶如水洗,仿佛之前的疾風(fēng)暴雨都是幻覺。桓容坐在車上,發(fā)梢不停滴水,連連打著噴嚏。小童不敢輕忽,張開布巾為桓容拭發(fā),并連聲吩咐健仆揚(yáng)鞭,以最快速度趕回府內(nèi)。“不能在外邊耽擱,郎君怕要著涼!”“諾!”牛車行過秦淮河北岸,知是桓氏郎君經(jīng)過,立刻有人群聚集。健仆心道不好,若是被人群攔住,一時半刻恐脫身不得。郎君真著涼生病,自己怕要吃不了兜著走。于是再不猶豫,長鞭甩過半空,接連打出幾個鞭花。又有健仆躍下車轅,拉動牛鼻上的銅環(huán)。健牛吃痛,牛車的速度登時加快一倍不止。因?yàn)橹耙粓龃笥?,車蓋遮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車門也被關(guān)住。桓容坐在車廂里,只能聽到嘈雜的人聲,見不到外邊情形。隨著牛車加速,噴嚏聲越來越響亮,頭一陣陣的發(fā)暈,臉頰泛起潮紅。見桓容臉色發(fā)紅,小童壯起膽子摸了摸桓容的掌心,當(dāng)場急得要掉出眼淚。“沒有大礙,莫急?!被溉荼晨寇噹?,示意小童不要驚慌。小童口中應(yīng)諾,神情仍舊緊繃,一路不錯眼的盯著桓容。待回到府內(nèi),趁婢仆取來干爽長袍,一溜煙跑去請醫(yī)者。桓容想說小心些,莫要驚動南康公主。張開嘴,喉嚨里卻像堵著石塊,聲音沙啞,根本聽不清楚。桓祎頂著一頭濕發(fā),急得在房外直轉(zhuǎn)。南康公主和李夫人聞訊趕來,見到桓容通紅的臉頰,都是吃了一驚。思及桓容淋雨的因由,心中又牢牢記上一筆,對桓大司馬恨得牙癢。老天怎么不降道閃電劈死那老奴!“阿母,我無大礙,服過藥睡一覺就好了?!被溉輳?qiáng)撐起身,安慰焦急的親娘。“躺著,莫要起來!”南康公主按住桓容肩膀,令醫(yī)者快些診脈。診斷的結(jié)果不出預(yù)料,桓容淋雨著涼,服兩劑藥,熱度消去便無大礙。“速去煎藥!”南康公主守在兒子榻邊,一下下?lián)徇^桓容額際,親自用布巾擦拭桓容的肘彎掌心。湯藥中有安眠的成分,剛剛服過不久,桓容就打起了哈欠。“睡吧?!蹦峡倒鞣畔虏冀恚忾_桓容發(fā)間的絹布,輕輕拍著桓容,聲音愈發(fā)輕柔,“阿母陪著你?!?/br>桓容想要強(qiáng)撐,奈何意志力比不上本能,十息不到便眼皮打架,緩緩沉入了夢鄉(xiāng)。探過桓容額前,察覺熱度稍減,南康公主舒了口氣。又過半個時辰,確認(rèn)桓容睡得安穩(wěn),南康公主起身離開榻邊,對李夫人道:“阿妹代我看著瓜兒,我要入臺城?!?/br>“阿姊去見太后?”“對?!蹦峡倒骼湫Φ?,“瓜兒病成這樣,自然不能按期啟程。再者言,瓜兒喚她一聲伯母,此番出仕外縣,做長輩的總要有所表示?!?/br>南康公主對褚太后是懷著怒氣的。桓大司馬上表為桓容請官,褚太后固然無法阻止,事先透個消息總不困難,好歹讓南康公主有所準(zhǔn)備。結(jié)果呢?事成定局,他們母子被逼到墻角,宮里竟連個送信的都沒有!庾皇后和南康公主不對付,隱瞞消息還說得過去。褚太后每次遇上難題,只要是求上門來,南康公主極少推卻,都會盡量幫忙。到頭來好心沒好報(bào),被硬生生擺了一道。這讓她如何不氣!“天子下旨?簡直是笑話!”旁人不明白,南康公主卻是一清二楚,朝堂做主的不是天子,宮里同樣不是!如果不是褚太后點(diǎn)頭,桓大司馬上表的消息不會被隱瞞,直到塵埃落定才聞于朝野。懾于桓大司馬威嚴(yán)?說白了,不過是為保存自身利益。做出這樣的背信之舉還想全身而退?想得美!南康公主命人備車出府,直入臺城面見褚太后。聽宦者稟報(bào)長公主請見,褚太后放下道經(jīng),不由得苦笑。該來的總是會來,到底躲不開這一遭。盞茶的時間,宦者將南康公主引入內(nèi)室。姑嫂二人正面對坐,一人面帶慚愧,一人冷如冰霜,室內(nèi)空氣似被凍住,宮婢和宦者低著頭,縮緊脖子,大氣都不敢喘。“阿妹可是怪我?”“太后以為呢?”“阿妹,我是不得已?!?/br>“好一個不得已?!蹦峡倒骼湫Φ溃袄吓珓荽?,官家身不由己,下旨之事我不怪你。但遣人給我送個信很難?哪怕透出一星半點(diǎn),讓我有個準(zhǔn)備,也不會如此措手不及,沒有半點(diǎn)轉(zhuǎn)圜的余地!”“阿妹,此事是我不對。”褚太后沒有否認(rèn)。“天子非我親生,到底關(guān)乎晉室?;冈訛槿巳绾危惚任腋忧宄?。我對不住你,但我對得住歷代先皇。換做你是我又會如何做?”南康公主不為所動,繼續(xù)冷笑:“如果你還有幾分良心,就實(shí)話告訴我,那老奴許下了什么?”褚太后沉默良久,似在心中衡量。最終嘆息一聲,令殿中宦者和宮婢全部退下。殿門合攏,室內(nèi)只剩姑嫂兩人,褚太后的聲音幽幽響起。“明年北伐,皇姓仍為司馬?!?/br>“你信他?”“信尚且有希望,不信……”褚太后搖搖頭,處在她的位置,實(shí)在沒有別的辦法。“南康,事已至此無可更改?!瘪姨蟪谅暤?,“再者言,你終究姓司馬。”南康公主沒有回答,只覺一陣齒冷。如果她不姓司馬,即便瓜兒不被那老奴所喜,也不會時時面臨危機(jī)!“我知圣旨已下,我子定要離開建康。但我提醒你一句,鹽瀆縣設(shè)在僑郡,掌握該地的郗愔手中握著北府軍。你怎知那老奴將我子送走,心中沒有別的打算?”褚太后遲疑了。南康公主無意多言,話鋒一轉(zhuǎn),道明此行的主要意圖。“瓜兒淋雨著涼,需延遲數(shù)日啟程。””瓜兒著涼了?可有大礙?”“托太后洪福,命還保得住?!?/br>南康公主話里有話,褚太后面現(xiàn)一絲惱怒,更多則是尷尬。“瓜兒喜歡讀書,宮中庫存典籍繁多,阿嫂可容我挑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