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再見時，早已是物是人非，兄弟幾人都是一番唏噓。

“想當(dāng)年，我在這棵樹下練刀……”

秦玓站在一棵老樹下，用了拍了拍樹干，試著尋找幼時留在樹干上的刀痕，可惜找來找去，始終是遍尋不著。

秦玒站在兄長身邊，抱臂仰望樹冠，微微瞇起雙眼，神情中帶著懷念。

“阿兄想找，怕是要爬上去?！?/br>
“爬上去？”

聽到秦玒的話，秦玓竟是摩拳擦掌，頗有幾番躍躍欲試。

秦玦和秦玸席地而坐，指著不遠處的石臺，給秦珍秦玨講述當(dāng)年的趣事。

“我像阿弟這么大時，跟著三兄和四兄習(xí)武。三兄好說話，并不十分嚴格。四兄卻極是嚴厲，要是不聽話，鞭子當(dāng)場抽過來。雖然沒抽在身上，也著實是嚇人?！?/br>
“四兄十幾歲就上戰(zhàn)場，還曾獨自獵殺狼王?！?/br>
“對了，那張白狼皮現(xiàn)在在哪……”

正室內(nèi)，秦玖和秦璟對坐手談，秦玚在旁側(cè)觀棋，手中端著一盞茶湯，偶爾飲上一口。習(xí)慣清淡的味道，對于加了蔥姜的茶湯，總覺得不太好入口。

雕窗半敞，秦玦幾人的的說話聲不時傳入，有的模糊，有的清晰，聽了片刻，只覺得別有趣味。

棋局到了中途，白子優(yōu)勢盡顯。

秦玖凝眉思索，良久之后，終究丟開手中黑子，搖了搖頭。

“這局是我輸了。”

“阿兄承讓?！?/br>
秦玚從沉思中轉(zhuǎn)醒，探頭看一眼棋盤，縱然不擅棋之人，也能輕易看出勝負、

“阿弟何時動身回長安？”秦玖沒有召喚婢仆，而是挽起長袖，親自清理棋盤，一顆顆收起棋子。

“三日之后?！鼻丨Z一邊說，一邊動手幫忙。

“這么急，可是朝中有事？”秦玚放下漆盞，插言道。

秦璟點了點頭，道：“長安的事貌似過去，實則隱患不小，國內(nèi)未必太平?！?/br>
秦玖捻起一粒黑子道，嘆息道：“已經(jīng)是五月末，依舊沒有一場雨水，今歲怕又會是災(zāi)年。”

此言一出，室內(nèi)登時陷入沉默。

兄弟三人不再說話，許久只有袖擺擦過矮榻，棋子相擊的輕響。

“阿弟可有計較？”秦玚打破了沉默。

“大災(zāi)恐難避免，唯有設(shè)法應(yīng)對?！鼻丨Z實話實說，“近歲以來，國內(nèi)大旱蝗災(zāi)頻發(fā)，幾乎未曾斷絕。我日前令人清點國庫，并上報各地府庫存糧，實是不容樂觀?！?/br>
秦玖和秦玚同時皺眉。

“去歲歉收，前歲則有數(shù)州絕收。百姓無糧果腹，盜賊必生。況且……”

“什么？”

“幽、并兩州有大旱跡象，臨近的草原又將如何？”秦璟嘆息一聲，“今年的邊境不會太平?！?/br>
秦玖和秦玚微凜，不由得心生擔(dān)憂。

“阿弟是擔(dān)心，草原諸部會趁機南下？”

“是?！鼻丨Z沒有隱瞞。

“我離開朔方城前，暗中派人往漠南，探聽漠北諸部消息?！?/br>
“如何？”秦玚問道。

“據(jù)悉草原已生災(zāi)情，牛羊大批餓死，更有不知名的疫病蔓延。漠北諸部尋不到草場，多往漠南遷徙。高車首領(lǐng)和烏孫昆彌暗中聯(lián)絡(luò)，互遣使者，很可能聯(lián)合起來，大舉進犯邊境?！?/br>
夏侯氏舉兵，長安突生叛亂，秦氏兄弟帶兵平叛，邊境兵力變得空虛。

戰(zhàn)亂平息，秦策入葬祖地，兄弟幾個齊齊返還西河，難免留給人鉆空子的時機。

加上夏侯氏叛亂留下的隱患，長安人心不齊。舊部心生猜疑，新投的豪強生出他念，隱患著實不小。

這種情況下，草原諸部大舉南下，縱然不能攻入中原，也會給秦氏造成不小的危機。

“如大舉調(diào)兵戍北，南邊怕會趁機出兵?！鼻鼐灵_口道。

秦璟沒說話，秦玚蹙眉看向他，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終究沒有訴之于口。

“北有胡賊，南有桓漢，若是兩面同時起兵，怕是不好應(yīng)對。”秦玖聲音漸沉，“幽、并等地又有大災(zāi)跡象，軍糧都難湊齊?！?/br>
此言不假，句句指向要點。

如果邊境燃起烽火，桓漢再趁機發(fā)兵，局勢對長安相當(dāng)不利。

腹背受敵之下，如何才能取勝？

秦璟手下的確有強兵，可將兵再強也要吃飯。

尤其是諸胡聯(lián)合的萬余騎兵，之前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每次出征都能是獲利頗豐，自然戰(zhàn)意十足，連戰(zhàn)連勝。

如今卻不然。

草原遭遇大災(zāi)，高車和烏孫等部損失巨大，自己都吃不飽，根本沒有油水可撈。相反，為了熬過災(zāi)年，諸部不顧秦璟的兇名，悍然聯(lián)合起來南下。

兩支軍隊遭遇，固然能夠取勝，可勝利后的問題同樣不小，甚至可以說相當(dāng)大。

“阿弟……”

秦玖是真的憂心。

沒有妥善的處理辦法，長安面臨的近乎是一個死局。

向桓漢遞送國書？

秦玖和秦玚對視一眼，明顯是生出同樣的念頭。眼前短暫一亮，又迅速暗淡下去，搖了搖頭。

千載難逢的時機，建康朝廷豈會錯過。

阿弟同桓漢天子交情匪淺，可在國家大事之上，這份交情也要退一射之地。

“阿兄，待歸長安之后，我會親往荊州一趟。”

“往荊州？”秦玖面露詫異。

“對?！鼻丨Z點頭，眼簾半垂，看著棋盤上縱橫的紋路，微微有些出神，“桓漢天子二度巡狩，借此時機，我有意同其當(dāng)面一晤?！?/br>
這個時候去見桓容？

秦玖和秦玚都是一愣，不明白秦璟作何打算。

“阿弟，此事還需從長計較?！鼻鼐羷竦?。

“阿兄無需擔(dān)心，此去并非交惡，而是結(jié)好?！鼻丨Z抬眼笑道，“何況，阿兄也說今歲恐有大災(zāi)，想要大批市糧，這樣更為便宜。”

如果桓容下令，攔截往北地運糧的通道，不許商隊往北地運糧，事情會變得相當(dāng)麻煩?？v然有西域和三韓之地補充，終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事實上，秦璟早就想到，北方缺糧是個致命的弱點。

奈何蒼天不憐，北方各州輪換著遭災(zāi)，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建康盯準這個弱點，只要卡死糧道，再斷絕西域商道，就能給長安致命一擊。

秦璟常年鎮(zhèn)守邊界，掃清漠南，震懾諸胡，也是試圖打破困境。

雖有一定效果，終究無法從源頭上掐滅隱患。

桓漢在西域的經(jīng)營不是秦氏能比，幾年下來，西域諸胡幾乎唯建康馬首是瞻。

桓嗣牢牢把持姑臧，城內(nèi)諸胡受利益牽絆，早沒了反叛之心。彼此之間生隙仇殺，反而要求到治所門前，請桓漢官員主持公道。

謝玄和王獻之南歸，留下的大軍不容小覷。

高昌、焉耆盡歸漢土，龜茲向桓漢稱臣，鄯善傾向長安，卻一樣要受桓漢的轄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