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陌深深吸了口氣，轉(zhuǎn)過身，村長站在窗外，看著她們。

    他并沒有像她們一樣被網(wǎng)包住，看上去清清爽爽，可卻有一條大拇指粗的藤從他后腦垂下來。

    胡小陌向前走了幾步，便看到滿地的藤蔓，它們順著一個方向，從各個屋子伸出來，最后聚集在村子中間的溪畔。那里長著一顆參天的大樹。它沒有葉子，也沒有枝椏，只有一顆，又粗又高的樹桿，遠(yuǎn)看看像一根擎天柱。無數(shù)的藤蔓從它底下伸出來。

    胡小陌有些明白，換個方向看，它不是沒有樹葉和枝椏。它有。這些長在人身上的藤，便是它的枝，而這些人，便是它的葉。

    有風(fēng)吹過，地上細(xì)細(xì)的絨毛一樣的細(xì)藤就被吹起來。它們飄飄蕩蕩，像蒲公英一樣，只是比蒲公英多了一條長長的，細(xì)細(xì)的尾巴，與大樹鏈接在一起，似乎一點(diǎn)重量也沒有，想必，她們兩個來到這里，就是被這些東西纏住。

    可真奇怪，它們是會發(fā)光的，白色的微光，星星點(diǎn)點(diǎn)，布滿了天空，遠(yuǎn)處的密林也被照亮，一切即美，又詭異。

    “那是什么?！?/br>
    阿錚站了起來，一手拿著匕首，看向天空中那些飛舞的絨毛，回答胡小陌“是幻藤。我阿祖見到過這種東西?！?/br>
    胡小陌低頭看看阿夏端進(jìn)來的水，里頭漂浮著一顆一顆，像百花果rou一樣的東西。

    阿錚說：“這個應(yīng)該是內(nèi)葉。是樹排放在水中的，人喝下去，它就會在體內(nèi)生根，再從后腦長出來，與蒙在我們頭上那根細(xì)的相結(jié)合。長好之后，絨藤便會脫落，我們就和他們一樣了?！?/br>
    阿錚看著外面的村長“這顆看著還不算大的，對人的影響還不夠，只能改變?nèi)说挠洃??！?/br>
    雖然天色非常暗，但天空中的“蒲公英”散發(fā)的光芒照亮了一切。胡小陌能看到血液正從村長腦后的管子里，向樹輸送過去。

    難怪，難怪他們這么年輕，就這么老。這些村里的人，全是樹的養(yǎng)分。他們在這里生活，繁衍，世世代代給樹供養(yǎng)。

    她回過神，拉著阿錚就跑。這里不能呆。

    村長茫然，仿佛不明白發(fā)生什么事，跟著問：“這是怎么了？”到底年紀(jì)也大，哪里追得上她們。不過吵醒了其它人。

    兩個人跑到林邊時，村民們都醒了過來。

    誰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胡小陌停在那兩個已死的少年少女身邊。死去的人腦后還有一截藤蔓在，但這里離溪畔太遠(yuǎn)了，他們要去的地方，已經(jīng)超過了藤蔓的長度，那兩根藤蔓是生生被扯斷的，一截還長在他們腦后，和他們仿若一體，另一截大概已經(jīng)縮回去了，一路的血跡延生到了樹下去。

    血一開始大概還不停地從這兩人腦后藤蔓斷裂處涌出來。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浸入了泥土。無數(shù)絨藤涌去，覆蓋在被血跡上，似乎盡力地在吸取，不肯浪費(fèi)半點(diǎn)。

    胡小陌看向站在不遠(yuǎn)處的村民們。

    他們對眼前發(fā)生的事，視如不見，是真心地對胡小陌和阿錚的行為感到不解。自己身后拖著的藤蔓也不知道，只問“大夜里的就要回去？”七嘴八舌“這么黑，怎么看路呢？”

    阿夏也在其中。他站在他的兄弟們一起，他身上的藤蔓很細(xì)，沒有其它齡人粗，但與他的兄弟們的藤蔓結(jié)在同一顆大藤上，從這種道理上講，他們還真是兄弟。

    不遠(yuǎn)處的，大概是他家的親戚女人，與他們同在一根大藤，只是分岔分得比較遠(yuǎn)，大概是上一輩那邊的，那女人懷里抱著孩子腦后幼小的藤蔓很脆弱，與阿夏一般細(xì)小，是從他母親那根分出的枝椏。

    胡小陌有些明白，大概阿夏和胡小陌、阿錚一樣，根本不是這樣的人。但是他長出藤蔓來，與樹融為一體，就慢慢忘記了，有了新的記憶。

    阿錚罵了一聲“這短陽壽的狗東西！”抽出匕首就要向那顆樹去。胡小陌一把拉住她。如果樹死，村民們恐怕也不能活。

    阿錚不悅，翻白眼：“你干什么？活著做人肥料，很好嗎？和被人養(yǎng)著殺來吃的豬玀有什么差別？”

    胡小陌從來沒有這樣嚴(yán)厲“這不關(guān)你的事。也不關(guān)我的事?！?/br>
    阿錚停下動作，咪咪眼睛，正要罵她。胡小陌卻不理會她，大步向那些村民走過去。

    走到很近處，她停下來，不知道說了什么，老村長猶猶豫豫地走到她面前。她低聲說著什么，老村長表情先是茫然，后來是不可置信。但是她沒有管更多，默不做聲把自己的匕首交給了村長。轉(zhuǎn)身便向阿錚來“我們走?！?/br>
    之后扯著不服氣的阿錚，迎著那些漫天飛舞的絨藤向密林中走去，順著標(biāo)記一路回到門邊，一步也沒有停。她們被絨藤網(wǎng)過一次，這些飛揚(yáng)的絨藤并不在她們身上停歇。到也還順利。

    不過絨藤比樹本身活動的距離要遠(yuǎn)處多，還蠻讓人吃驚的。大概她們進(jìn)這個門時便中招了，只是自己不知道。而沒有了絨藤，那些所謂的鳥蟲鳴叫的聲音也消失了。這里根本沒有活的動物，想必一早就被那棵樹化為已用了。

    阿錚安份了一會兒，快到門邊便已經(jīng)忍到了極限，不滿地掙扎起來“松開，你給我松開。你這坨狗屎。你松不松？”

    胡小陌抓不住她，竟然一下就被她掙脫了。怕她還要跑去殺樹，厲聲道：“你沒有資格替別人做決定是生還是死！那是他們自己的事，他們自己會做決定的。”

    阿錚理也沒理她，轉(zhuǎn)身卻不是回村子去。到門邊開始砍樹。不一會兒還真削了平了一棵兩人合抱的大樹。笨拙地刻上“此處有幻藤，不可久留?！?/br>
    刻完扭頭對著胡小陌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胡小陌摸摸鼻尖。揉揉臉?！八阄倚】茨懔??！?/br>
    阿錚不忿：“誰在乎你怎么看似的?！?/br>
    胡小陌也覺得自己剛才抓著人聲嘶力竭，有點(diǎn)那個啥。默默回到門邊，一把推開了門。準(zhǔn)備想想辦法。她回來的時候看過，林子太密了，不知道里面還會有什么奇怪又兇險(xiǎn)的東西，如果可以選擇，她不想從林子走。還是想從門走。

    而她身后阿錚氣卻還不平，跟在后面嘴里沒完：“拉什么拉！你拉誰呢？啄小雞回窩的老母雞才是你這副樣子。哈，真是笑死了。不知道之前誰在蹲在那里，揚(yáng)著雞窩巨頭要哭要哭的樣子，可憐巴巴地說什么，哎呀全是我的錯?，F(xiàn)在可把你能的。全…………”說到這里，才發(fā)現(xiàn)胡小陌的表情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