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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太子策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6

分卷閱讀16

    了房外仍有人影走動的跡象,卻也不知外面的人究竟是何時離開的。

一夜殘破的夢,紛紛擾擾。

半夢半醉之間,前世的諸多場景便又生生浮現(xiàn)出來。御書房內,父皇楊堅對自己的一遍遍數(shù)落,如刀如刃,深入肌理;深宮內院,母后獨孤伽羅皺眉指責的神情,似乎無論自己怎么做,也無法得到滿足;金碧輝煌的大殿上,內侍展開廢太子的詔書,尖細的聲音穿刺在心口,血流成河;清冷無人的禁苑,長久到沒有止盡的等待,終究化作最后的絕望;

以及那個大雪紛飛,銀裝素裹的日子里,白的刺目的三尺白綾……

驟然驚醒時,才發(fā)現(xiàn)天光已然大亮。

收拾好情緒,楊勇起了身,洗漱穿戴完畢后,便盤算著如常一般,去往即將動工的選址處看一看。

這一次,無論是楊廣還是宇文愷,他都不曾叫上。只是獨自一人,帶著少許隨從而行。

出門走了許久,原本還算得上是晴朗的天日忽然陰沉了下來。一個隨從打馬走到近前,低聲道:“殿下,這天氣看來怕是隨時要落于的模樣,我等出行倉促,不曾帶上雨具,不如……”

楊勇明白他是怕自己淋了雨,意欲勸自己回去。抬起頭看了看天際,也著實是一副濃云低沉的模樣。想著離城中還有幾個時辰的馬程,沿途也沒有買到雨具的地方,便頷首道:“那便先回去吧?!?/br>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一行人調轉馬頭沒走多久,天上便當真落下雨來。

并且這雨不似綿綿春雨,倒有些夏雨的模樣,雨點豆大,落在地上堪稱滂沱之勢。

楊勇帶著身后之人踏著地面泥漿飛速前行,終是在前方的雨幕中,看見了一個臨時搭建起的小茶棚。未有思索,當即便策馬前往那處避雨。

小茶棚中還有空位。隨從便干嘛下了馬,替楊勇打點好位置,又吩咐老板上最好的茶。

楊勇撩起衣袍在粗陋的桌椅邊坐下,但衣衫在那大雨之下早已淋得透濕,剛擦凈的凳子立刻就沾濕了。但此處畢竟也沒有可以換洗的衣衫,他便就側著身,將衣衫上的水漬擰了擰。

不久后,老板便端著冒著熱氣的茶水來了。

楊勇看了看周遭的隨從,道:“你們也坐罷?!?/br>
隨從們面面相覷,卻無人敢動。楊勇舉起茶壺,往身前的茶杯里斟了茶,道:“這里不是宮中,尊卑之禮便免了吧。都坐下?!弊詈竽侨齻€字里已然微微加了重音,帶了些許不容忤逆的口吻。

畢竟他們聽從自己,也不過因了太子這個身份而已。樹倒猢猻散,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個道理他看得太多,便也不再強求什么。畢竟終歸是場面上的東西,在坐上皇位之前,一切都不重要。

隨從們聽他口氣加重,這才紛紛坐了下來,索性帶的人不多,不大的茶棚里,位置倒也足夠。

讓他們各自也斟了茶,楊勇見他們面容里到底還是有些誠惶誠恐的模樣,卻只笑笑,不再說話。低頭啜飲了一口茶,感到心肺里慢慢涌上暖意,這才微微送了心神。

低頭看向自己手邊破了邊角的茶杯,再看了看杯中渾濁的茶水,倒不禁一笑。

想自己前世,以太子之位居于東宮,錦衣玉食,不可一世。吃穿用度俱是上佳,哪怕只是略略有一絲不如意,都必將怒而擲地,將內侍好生斥責一番。

而如今呢?他穿著濕衣,用著平民百姓的茶杯,喝著再普通不過的劣等茶葉,竟覺得毫無不妥之處。重生之后,對這一切的外物,他仿佛都已看淡了幾分。

所謂功名利祿,無非是為自己謀求一個立足之地而已。至于其本身,卻不會長久地伴隨在自己身邊,成為自己所能一世仰仗的東西。便如同那太子之位,可以從天而降,也可一夕遠走。

看來,人到底是會變的。實則過去也不是不能改變,只是始終沒有機會,讓自己從白玉堂中走出,明白所謂的人間疾苦,明白同是生而為人,卻有著怎樣的天壤之別。

現(xiàn)在想想,才算是明白了幾分。也無怪乎自己的父皇一心講求節(jié)儉,對自己百般不滿了。

正微微有些出神,卻被身旁那一桌人口中的閑話,拉去了心思。

“喂喂喂,你們可知陛下已將新皇城選在這附近,不出幾日便要動工了?”

“這么大的事,自然是人人知道的!再說了,前些日子不是還張了皇榜么?”

“嗯對,我湊過去看了。雖不太明白,但聽人說陛下原本打算修建皇城的位置,要再往南二百里,但為了給宇文家讓出墳地的位置,最終卻是決定往北移了移?!?/br>
“哦?竟有此事?修宮城那么大的事,竟會為了宇文家的墳地而改變?”

“你不知,這便是你孤陋寡聞了。這些日子城中可都是在傳呢,說當今陛下虛懷若谷,頗為器重宇文家族,連皇家顏面都能拉得下來,讓皇城為宇文家的墳地讓路?!?/br>
“啊,這實在是……氣量非凡。”

“而且我還聽聞,因為之前不知從何處傳出要掘宇文家的墳地而修建皇城的消息,讓城中許多大戶對此有所非議。陛下張了皇榜之后,還為此遣人去往宇文干家中平息謠言,將事情說清呢。”

“宇文干?那可是宇文家中最有資格的元老??!”

“可不是么?不過去往宇文家的那人,身份說出來……分量卻也不清啊?!?/br>
“哦,是何人?難不成還能是當今太子不成?”

聽到此處,楊勇一言不發(fā),只是纂緊了手中的茶杯。茶杯表面粗礪,咯得掌心隱隱作痛。

不甘,到底還是不甘。卻又說不清,不甘于的到底是被楊廣半途搶了功勞,搶了宇文世家這么大的人脈,還是不甘于……自己又敗在他手上一回。

而這時,卻聽對桌的人道:“嘿,你怎么知道?可不就是太子么?”

楊勇一怔,握住茶杯的手陡然松了開去。

“堂堂太子親自前去?那陛下對宇文家的重視程度,著實可見一斑了?!?/br>
“是啊?,F(xiàn)在宇文干家中之人逢人便說太子如何平易近人,禮賢下士,想來亦是誠惶誠恐?!?/br>
“哦是么?我原本只聽說當今太子為人十分高傲,倒不太好相處呢?!?/br>
“那都是宮中傳言,哪里比得上宇文家的人親見的情形?”